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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仓皇皇的回到她的病室来时,她又在昏睡中了。等到她醒来看见阿根坐在她面前,她就向他惨笑。
“阎王那边派了人来拉我去呢,你不要再走出去了,要保护我!”她要他坐到床沿上来。他坐上去,她就紧拉着他的手。在这世上,他是她的唯一的亲人了。
医生和看护妇检得病人的体温又增至四十度了。他们像预先知道她受病太深,没有什么希望,不很来看她了。
到了九点多钟,看护妇很惊惶的走到病室里来问他是不是叫做吕阿根。
“是的,我是吕阿根,有巡捕来找我,是不是?”
“是的,有个西洋侦探带两个印度巡捕来找你,要你出去问话。”
阿根站起来想出去。但她抵死的拉住他的手不肯放,她又哭起来了。
“阿根,他们来捉你的,捉你去坐牢的,你去不得!”
阿根翻向看护妇:
“你去对侦探说,有话请进来说。我现在看护着临死的病人。等病人死了时,我自己会投案的。”
看护妇不明不白的只好出去照他所说的回复侦探。
不一会,一个西洋人带了一个翻译跟着看护妇走进来。
“你们快出去,不准你们到这里来!谁敢捕他去的,我和那个人拚命!”
侦探看见病人的态度,脚步放轻了些,侦探叫他的翻译问他:
“你是不是吕阿根?”
“是的!”
“凤凰台第三号洋房的杨松卿是不是被你用手枪杀死的?”
“是的!”
她听到这里忙坐起来,绯红的双眼怒视着那个西洋侦探————专嗅中国人的血的猎犬。
“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我是凶手!你们捉我去就是了!不干他的事!”她说了后狂哭。阿根把她抱着,叫她睡回去。
“那么,请你跟我们到警察署里去。”侦探再叫他的翻译对阿根说。
“你看不见临死的人么,等她死了后我自己会到案的!”阿根流着泪厉声的说。
翻译把阿根说的话告诉了侦探,侦探就出去了,叫带来的两个印度巡捕守在房门首。
“阿根,我们一起到牢里去吧。”她流着泪声音轻微的说。
“你不要替我担心,你静一会吧。”他也流着泪说。
“阿根,我对不住你了!”
“你莫再说这些话了,说了叫人伤心。”
“但是你还没有……我所希望的,你还没有给我呢!这个证据————你爱我的证据。该给我看了。”
阿根忙凑近前去和她亲吻。
她枕在他的腕上微睡了一会,响十点钟了。
看护妇忽然又走进来说有客来看病人。
“是谁?”她声音微弱的问。
“这里有名片。”看护妇把名片交给阿根。
“阿根,是哪一个?”
“黄广勋。”阿根照着名片上的字念。
“嘲,广勋来了,请他进来,阿根,他也是我的仇人,你认得他么?我还要……”她说到这里气喘喘地说不下去了。
就休息了一会,一个穿西装的少年进来了。
“啊!广勋!你来迟了,你的婴儿不及见你死了呢。”她的眼泪再流个不住。
广勋看见她靠在一个少年的胸上,有点惊异,看见她的凄惨的病状,又感着一种悲伤,也流下泪来了。
“阿根,我有件事在未死之前要向你忏悔的。他是我的妹婿。但是我的殇儿是他的儿子!”阿根听见她的话只凝望着广勋。
“广勋,我恕你了,我恕你了。不过你要把我的殇儿和我的遗骨带回乡里去!”广勋只伏在床沿上流泪。
“阿根,别了。我临死之前,你该表示你对我的爱吧!”
阿根再凑前去和她亲吻。他的精神也昏乱了,头脑像铅一般的沉重,他听不见什么。听得见的只是外面电车轮的轰轰的音响和海面轮船的汽笛的悲鸣。
他把她的冰冷的身体放下来时,两个缠红头的印度巡捕把他带出去了。
他走出病院来时什么都不看见。他的眼前只有“死”和“牺牲”几个血书的红字!
--- 全 书 完 ---
(1927 年初版,上海现代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