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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shuqv.com,最快更新林中之死最新章节!

    这里有两个差不多膝盖高的橡树桩,被横切得四四方方。它们成了两个孩子的好奇对象。两个孩子是看着这两棵树被砍的,但树倒的时候他们跑开了。他们没想到还会留两个树桩子在这里,之前甚至都没看到过它们。随后,泰德对他姐姐玛丽说起了这两个树桩子:“我想知道它们会不会像男人的双腿一样,被外科医生砍掉后会流出血来。”他经常听打仗的故事。一天,有个人来到农场看望一个农场工人,这个工人参加了世界大战,断了一条手臂。他站在一个谷仓里和那人聊天。泰德说起这件事时,玛丽立刻把话抢了过去。她运气不够好,那个独臂男人来的时候没能在场,因此很嫉妒。“为什么不是一个女人或女孩的腿被砍掉呢?”她说。但泰德说这么想很蠢。“女人和女孩的腿或手是不会被砍掉的。”他说。“为什么不会?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不会?”玛丽不停地问。

    如果树被砍的那天他们能继续留在那儿就好了。“我们或许就能去摸摸那被砍的地方了。”泰德说。他指的是树桩子。那里会不会是温温的?它们会不会流血?事后,他们确实去摸了树桩被砍的地方,但那天很冷,树桩是冷的。泰德执拗地认为只有男人的手和腿才会被砍掉,但是玛丽想到了车祸。“你不能只想着战争,还有车祸呢。”她宣布道,但泰德没有被说动。

    他俩都是孩子,但某种东西让他们异常老成。玛丽十四岁,泰德十一,泰德长得不是很壮,所以他俩看起来差不多大。他俩都是弗吉尼亚州富农约翰·格雷家的孩子,就住在弗吉尼亚州西南部的蓝桥村。那里有一条叫“富裕谷”的宽阔山谷,谷中有一条公路和一条小河穿过,举目远眺,可以望见南北走向的高高山脉。泰德的心脏有病,某种机能障碍症的病,这是他八岁时得了严重的白喉病落下的。他身体很瘦,并不强壮,但很有活力。医生说他随时可能会死去,会突然跌倒就再也醒不过来。患病这一事实让他和姐姐玛丽特别亲近。这在她内心激起了一种强烈而又坚定的母性情怀。

    他们全家、在山谷附近农场里干活的邻居们,就连学校里的孩子都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有点儿特别。“看他们一块儿走着,”人们说,“确实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但他们又太严肃了。相比其他年轻人来说,他们太严肃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也能理解。”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泰德的事儿,这对玛丽也产生了影响。她才十四岁就既是一个孩子,又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她女人的一面总会不期而遇地突显出来。

    她早就意识到弟弟泰德心里有某样东西。这是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长了这样一颗心脏,这颗心脏很可能随时会停止跳动,他就会这么死去,就像一棵小树一样被砍倒。格雷家的其他人,也就是家里大人们,母亲、父亲还有个现在十八岁的哥哥唐,他们都觉得有种东西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也就是说,他俩之间有某种古怪的东西,但这种感觉并不太确定。谁家的人也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古怪的事儿来,有时候还会做出一些伤人的事儿。你得盯着他们。泰德和玛丽都发现了这一点。

    哥哥唐十八岁了,差不多是一个成人了,他和父亲一样都是人们口中的“好男人,一个将来坚实可靠的好男人”。父亲年轻时从不酗酒,从不放浪形骸。在他父亲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富裕谷就不缺放荡的年轻人。其中有些人继承了许多大农场,随后又因赌博、喝酒、赛马、玩女人而把地都败光了。这差不多都快成了弗吉尼亚州的传统,但是约翰·格雷成了一个地主。格雷家的人都是地主。山谷上上下下都有格雷家的大牧场。

    人人都说约翰·格雷是天生养牛的料。他了解那种肥壮的出口肉牛,知道怎样挑选并饲养它们来产肉。他知道如何以及在哪里能找到合适的牛犊,并把它们养在他的牧场里。那是一片长满蓝草的乡间。长大后的肉牛会直接从牧场赶到集市上。格雷家的农场总共占地超过一千二百英亩,大多数土地都长满了蓝草。

    他父亲也是一个地主,狂热地爱着土地。他从养牛创业,起先只有一小块从他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土地。那块地大约有两百英亩,就挨着当年阿斯平沃尔家的一大块土地,自他创业之后,就从未停止过扩充土地。他一直在慢慢占据阿斯平沃尔家的土地,他们一家都是爱马之人,尤其喜欢快马。他们自认为是弗吉尼亚州的贵族,并且毫不谦逊地向人们说,他们家族历史悠久,有自己的传统,客人们听了总会觉得好笑。他们养快马,不断在快马上砸钱。约翰·格雷慢慢得到了那家人的土地,起先二十英亩,随后三十英亩,再然后五十英亩,直到最后他吃下了老阿斯平沃尔家的房子,并娶了他们家中不是最年轻、也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姑娘为妻。到那时,阿斯平沃尔家的地产只剩下不到一百英亩了,不过,他还在继续,年复一年,一直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从不浪费,一寸一寸地扩充现在属于格雷家的地产。阿斯平沃尔家之前的那座房子是一间巨大的老式砖房,里面每个房间都带有壁炉,十分舒适。

    人们搞不懂露易丝·阿斯平沃尔为什么会嫁给约翰·格雷。他们这么琢磨时都会露出微笑来。阿斯平沃尔家的姑娘都很有教养,上过大学,唯独露易丝没怎么读过书。她在婚后变得更漂亮了,突然之间简直成了一个美人。人们都知道,阿斯平沃尔一家天生敏感,真可以算是上层阶级的人,但这一家的男人守不住地,而格雷家的却守得住。弗吉尼亚各地的人都对约翰·格雷获得的成就叫好,并尊敬他。“他已经到达某个境界了,”人们说,“像马一样忠诚,又有牛的直觉,就是这样。”他把那双大手往牛的体侧一伸,就可以几乎精确到磅地说出重量,他也可以盯着一头小牛或牛犊子说:“就是这头了。”随即就将它买下。牛就是牛,除了产肉之外,他不打算拿牛干别的事儿。

    格雷家的长子唐显然命中注定就是格雷家的人,势必会像他父亲一样。他一直是弗吉尼亚4H乡村俱乐部里的明星,还在九十岁大的小孩时就拿下了选牛大赛的奖项。十二岁时,他就可以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完成所有的活儿,亩产的玉米要赛过全国的其他孩子。

    至于玛丽·格雷,她就有些让人感到吃惊,甚至怪异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却异常稳重,年纪轻轻就非常老成,又很懂得人情世故。哥哥唐的身体又高又壮,就跟他父亲一样。再然后就是小弟弟泰德了。通常情况下,就生命的一般进程来说,她这样的一个人————作为一个女性————理应把唐当成少女时期的爱慕对象,但她没有。出于某种原因,唐很难让她提起兴趣。他出门在外,老不在家,而弟弟泰德,这个家中最瘦弱的人,却成了她的一切。

    再说回唐,他身体健硕,却十分文静,显然对自己非常笃定。父亲还是个年轻的养牛人时,起初只有两百英亩的土地,现在他有一万两千英亩了。唐·格雷该怎么创业呢?尽管他什么也不说,但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得创业了。他想要经营点儿什么,自己当老板。他父亲打算把他送去一所农业大学念书,但他不想去。“不,我在这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他说。

    父亲和儿子之间表面相安无事,但私下里就有关怎么做事、怎么拿主意早就起了争论。不过,当儿子的总会妥协。

    在一个大家庭里,大的团体里总会生出一个个小团体,他们心怀妒意,暗藏怨恨,格雷一家————玛丽和泰德之间,唐和他父亲之间,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之间,这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是现已六岁的女孩,名叫格拉蒂斯,她很崇拜她的大哥唐,还有一个是两岁大的男孩哈里————秘而不宣地进行着无声的斗争。

    至于玛丽和泰德,他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却依旧存在争斗。关键是泰德长着一颗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总被别人小心呵护。只有玛丽懂得————这一点恰恰激怒了他,并伤害到了他。

    “不,泰德,我不会那样做的。”

    “泰德,你一定要小心。”

    泰德有时会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唐、父亲、母亲全都守护着他。他想做什么都不行,家里有两辆车,他哪辆车都不能学着去开。他不可以爬树掏鸟窝,不可以和玛丽一起奔跑。他待在农场里,自然会想要去驯服一匹小马,想要从最简单的事儿做起,给马套上马鞍,牵着马一起出去。他从农场工和乡村学校的小孩口中学会了说脏话。“真要命!该死!”他对玛丽说。只有玛丽懂他的感受,但她不会把这一切说出口,甚至对自己也不说。就是这些让她小小年纪就变得这么老成。这让她能撇开家人,在内心深处激起一种古怪的使命感。“他们不能这样。”她对自己说,“他们不能这样。”

    “如果他还能活上几年,他们就不能毁了他所剩下的岁月。为什么他们会让他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地死去?”她心中的想法并没有那么清晰。她对其他人都抱有怨恨,她就像个士兵一样守卫在泰德周围。

    这两个孩子离外界越来越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一次,玛丽的那种感觉就要浮出水面了。那一次她和母亲待在一起。

    那是初夏的一天,泰德和玛丽在雨中玩耍。他们当时正在房子的边廊里,雨水从屋檐上倾倒下来。边廊的一角汇聚起了一大股水流,泰德和玛丽冲进水流,随后回到边廊里,他们浑身湿透,湿湿的头发淌下一股股的水流。这样玩耍很愉悦,可以感受到衣服底下冷水流过身体,母亲走进门时,他们正尖叫着大笑。母亲看了一眼泰德,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焦虑:“哦,泰德,你万万不能这样做,万万不能这么剧烈地跑动,不能爬树,不能骑马。心脏稍微跳快一点儿就会要了你的命。”当然,这又是老生常谈,泰德心里明白。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为什么其他人就不明白,对他说这种话只会更糟?那一天,他没有回应母亲,直接冲出了边廊,穿过雨水,朝谷仓跑去。他想躲在里面,谁也不想见。

    玛丽懂得他的感受。

    她突然间变得非常老成和愤怒。母亲和女儿相对而立,彼此打量着对方。这个女人快五十岁了,女儿才十四岁。家中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玛丽觉察到了,觉得她必须做点儿什么。“你应该更用心一点儿,妈妈。”她一本正经地说,她的脸色也煞白起来,嘴唇颤抖着,“请你别再这么做了,永远别再这么做了。”

    “你说什么,孩子?”母亲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半带着怒气。

    “你总让他想到那些。”玛丽说,她想哭,但她不能哭。

    母亲明白了。两人之间一时间紧绷起来。随后玛丽也冒雨朝谷仓走去。母亲曾想扑向孩子,或者因为她的无礼而打她一顿。一个小女孩胆敢责难她的母亲。这件事隐藏了很多内情————即便泰德会死,会突然死去,就算不会像母亲说得那样,也会有突然死去的危险,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出现在泰德心中。生命是有价值的。“生命里什么是值得的?难道死亡就是最可怕的事吗?”母亲转过身,默然走进屋里,玛丽则朝谷仓走去,随后在那里找到了泰德。他待在空荡荡的马厩里,瞪着双眼靠墙站着。泰德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吧。”泰德后来说。“来吧,泰德。”玛丽说道。有必要做些什么,甚至可以做比在雨里玩耍更危险的事情。“我们把鞋子脱掉吧。”玛丽说。泰德日常甚至不被允许把鞋子脱掉。他们脱掉鞋子,把鞋子留在谷仓里,随后走进果园。果园下面有一条流向大河的小溪,现在那里想必已经泛滥了。他们走进小溪里,玛丽失足滑了一下,泰德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她随后开口说了。“我告诉妈妈了。”她神情严肃地说。

    “什么?”泰德说,“天啊,我刚救了你一把,要不你就淹死了。”他补充道。

    “当然,你救了我,”玛丽说,“我让她别管你。”她突然变得暴躁起来,“他们全都————全都别管你。”她说。

    姐弟俩成了同盟。泰德是一个想法丰富的人,他能想出很多冒险的事来。或许母亲已经对父亲、哥哥唐说了这件事。家里人或许会重新考虑应该对这两个孩子放手,这个事实似乎会给这两个孩子的生活带来一些新空间。有些东西似乎朝他们打开了。每一天,总会重建起一个小小的内在世界,其中蕴藏着新的安全感。在这两个孩子看来————他们无法把感受诉诸语言————身处他们自己构建的世界里,感受到全新的安全感之后,他们就可以突然放眼外部世界了,他们会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来看清这个也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是一个需要思考、需要打量的世界,也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世界,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之外,在一户人家里,在一座农舍里,人们之间充满了戏剧性……在农场上,小牛和刚满一岁的牛犊运到了,它们要在这里养肥,养大了的牛被送往集市,小马被抽打着去干活或套上马鞍,深冬时节,羔羊出生。人们的生活有时很艰难,对孩子来说这一点通常很难理解,但那天在雨中和母亲说了那番话之后,玛丽觉得她和泰德似乎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家庭。农场、农舍和谷仓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富饶。他们获得了一种全新的自由。两个孩子在傍晚下课后,会一起顺着乡间路朝农场走去。路上还有别的孩子,但他俩要么落在后面,要么走在前头。他们像打定了主意。

    “我长大后要当一名护士。”玛丽说。她或许还隐约记得那位县城来的护士,泰德生病时,她曾来家中住过一段时间。泰德听后马上说,他长大后————他那时会比唐现在的年龄要小一些————会马上离开这里,到西部去……远远离开这里,他说。他想要成为一名牛仔、驯马牛仔或别的什么牛仔,如果不行的话,他觉得他可以当一名铁路工程师。铁路会穿过富饶谷,经过格雷家农场的一角。傍晚时分走在路上,他们有时还能看到火车,远远望去,烟雾滚滚而上。隐约还可以听到隆隆的声音,如果天气晴朗,还可以看到动力十足的活塞杆在上下飞舞。

    那两个立在屋旁林地里的树桩是橡树留下的。两个孩子看过那些树。他们是在早秋的某一天被砍掉的。

    格雷家的房子后面有一个门廊————这座房子以前是阿斯平沃尔家的所在地————从这条门廊出发,可以走上一条通往石泉屋的道路。泉水从那里的地下流出来,随后汇聚成一小条细流沿着田野流动,随后再流过两个巨大的谷仓,经过草场汇入一条溪水————这条溪水在弗吉尼亚被称为“支流”,而那两棵树紧紧挨在一起,就种在泉屋和篱笆外。

    那是两棵粗壮的树,根部扎在肥沃而湿润的土壤里,其中有一棵树的大枝条快垂到地面,这样一来,泰德和玛丽就可以靠它爬上树去,随后再依靠另一条枝条爬到另一棵树上。到了秋天,当屋子前后别的树开始落叶时,这两棵橡树依旧长着血红色的叶子。白日里万物灰蒙蒙的,这两棵树就像干掉的血块,待太阳出来后,它们就成了远山映衬下的两团火焰。风吹过时,低垂的叶片簌簌低语,仿佛两棵树在交谈。

    约翰·格雷曾下定决心要亲手把这两棵树砍了。起初,这还不是一个明确的决定。“我想把它们砍掉。”他宣布说。

    “但是为什么要砍掉呢?”他妻子问道。这两棵树对她意义重大。它们是她祖父种在那里的,她这么说时,心里就动了情感。“你看,在秋天,站在后屋的门廊里望去,它们在远山的映衬下多好看啊。”她说,这两棵树从很远的林地移来时就已经很粗壮了。她母亲经常说起这事儿。而那个男人,她的祖父,则对这两棵树有着特殊的情感。“阿斯平沃尔家的人没准儿会做这事儿,”约翰·格雷说,“这座房子的院子够大了,树也足够多。而这两棵树又不能给房子和院子遮阴。阿斯平沃尔家的人或许会费力去折腾这两棵树,把它们种在原来的草地上。”他突然下定决心,原本只下了一半的决心现在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他或许已经听够了阿斯平沃尔家的事情和他们处事的方式。有关这两棵树的谈话是在桌边展开的,那是一个中午,玛丽和泰德全听到了。

    对话起先在桌子旁展开,随后又在屋外的后院里继续。妻子跟着丈夫出去了。他总会突然悄无声息地离开餐桌,迅速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走出去的时候“砰”一声关上门。“别这样,约翰。”妻子站在门廊上对丈夫喊道。那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但太阳已经出来了,那两棵树像巨大的篝火一样映照着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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