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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澹庵

    一

    自从阳历正月一号起,上海的《申报》、《时报》、《新闻报》上都登着“大中华函授学校”的招生广告。那函授学校的地址,在天津路长兴里九号,校长冯逸庵是一个高级师范的毕业生。校中课程,分为国文、英文、商业三科,科目很完备,各科所聘定的教员,均在报上宣布,大概都是一时知名之士。学费也定得不贵,国文、英文两科每学期只收十元,商业科加一倍,每学期二十元,讲义等费一概在内。若是一个人兼读两科或三科,还可以格外优待。报名的时候,须预先缴足一学期的学费,各科都是两年毕业。据广告上说,商科毕业的学生,校中还可以替他保荐职业。所以自从这广告登出之后,报名的人很不少,一个月之中,居然收到了二百几十个学生。学校还没有开门,报名的人就这样踊跃,真可算得是十分发达了。

    五个月之前,这位大中华函授学校的校长冯逸庵先生,还在亚东公学当教员哩。将近暑假的时候,偶然为了一件事,与校长发生了意见,一时负气就毅然向校长辞职。校长虽然再三挽留他,他却执意不肯,等到暑假之后,便把铺盖行李搬出校去,住在一个亲戚的家里。他原籍是浙江乌程县人,家世清贫,并无什么恒产。一家数口,都靠着他一个人养活。这一回他在亚东公学辞职出来,因为那生计上的逼迫,心中非常愁闷。所以暑假期内,他就暂时住在上海,四处托人设法,要想找一个适当的职务。但是上海的社会实在是人浮于事,谋事很不容易,隔了一个多月,方才有一个朋友把他荐到一家陈公馆里去教授几个小孩子。每天功课很多,束脩却送得极薄。这种门馆式的西席先生,逸庵本不愿意去就的,但是闲着没事,也不成个事体,只得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那陈公馆的主人,名叫陈康侯,是广东潮州人。据说家里很有几个钱,还开着两爿洋货字号。此人烟瘾很大,又娶了两个小老婆,家里排场十分阔绰,每天非睡到下午四五点钟不能起身。所以逸庵在他家教了几个月书,轻易却不能见这位东翁的面孔。逸庵天天与几个小孩子厮混,实在觉得无聊得很,可是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好一点的事情来,心中十分焦灼。到了阳历十二月上旬,他无意之中忽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原来有一个新交的朋友忽然竭力帮助他,开办了那个大中华函授学校,自己居然做起校长来,这真是逸庵所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那个出力帮助逸庵的朋友,名叫杨德泉,就是陈公馆主人陈康侯的内侄,是个商界中人,向来做洋货掮客的。此人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办事却精明强干,他没事的时候时常到陈公馆来闲逛,渐渐地便与冯逸庵认识。两人谈得很投机,从此之后,德泉每到陈公馆来,就找冯逸庵谈天。逸庵因着境况不佳,每每与德泉谈起,总有些牢骚抑郁的话。德泉问他既然不高兴做西席,为何不另谋一个职务。逸庵叹口气道:“我也未尝不想另图发展,可是没有恰当的机会,也是枉然。我前年有一个朋友曾经开办过一个中英文函授学校,当时学生很多,办得十分发达,后来这位朋友因为另就别业,生生地把这函授学校解散了,我当时替他很可惜。如今我也想要照样地办一个,可是开办的费用大约至少也要三四百块钱,我现在两手空空,怎样办得起来呢?”德泉听说,也替他叹了一口气。隔了一个多月,这时候已经是十二月的上旬,有一天德泉到陈公馆来,忽然兴冲冲地问逸庵道:“你不是说要办一个函授学校吗,现在还想办不办呢?”逸庵道:“办是想办,可惜没有开办费啊。”德泉道:“你若果然要办,所有一切开办费,我可以替你代垫,将来你收下学费来,还我便了。”逸庵喜道:“这话当真吗?”德泉正色道:“谁来骗你不成?”逸庵见德泉真肯拿出钱来帮助他,心中十分高兴,当时就与德泉商议开办的计划。德泉劝他在中英文之外,加添一种商业科,收费可以略巨。所有各科的教员,必须聘请几个知名之士,以便登报号召。这两种意见,逸庵都很赞成。德泉又说:“学校的房子我也替你留心找着了,就在那天津路长兴里九号门牌,有一所两上两下的房子,本来开着一家钱庄,就在这几天内快要迁移了,听说房租还不贵,我们不妨把它顶了下来,校中倘然嫌多,将来还可以转租给人家的。你若赞成,我明天就替你去租下来,所有一切顶费小租等项,我都替你垫付便了。”逸庵听了,岂有不赞成之理,当时一口答应。德泉又说:“校中一切木器等类,都可向嫁妆店去租的,所有各科的教员,倒要你自己去接洽。此地的门馆,你既然不十分高兴,从下月一号起,不妨就辞掉了它,专心去办那函授学校。但是我却只能暗中帮助你,不可教别人知道,你千万要严守秘密。因为我姑夫倘然知道了,一定要怪我多事,他老人家发起脾气来,于我的前途却很有妨碍的。至于你倘然要钱用,尽可向我拿,将来一总还我便了。”逸庵也不明白德泉对于自己为何这样热心,他心中只觉感激得说不出来,当下便一一答应了。自从那一天起,两个人便分头进行。房子也租好了,教员也聘定了,一切都已布置齐楚。德泉果然替他垫出了三百几十块钱,逸庵感激非常,当时便去见那陈康侯,把门馆辞去。康侯略略敷衍了几句,倒也并不十分挽留。到了月底,逸庵便搬到新屋里去住。这时候新屋里已经把租来的木器陈设起来,收拾得焕然一新,门口和弄堂口,便把那块大中华函授学校的招牌钉起来。德泉又荐来两个人,一个是书记江祖淹,一个是茶房阿炳。阿炳陪着逸庵住在学堂里,江祖淹却是早来夜去的。布置完备,逸庵把招生的广告,送到新、申、时三个报馆里,叫他们从正月一号起,登在报上。开学的日期,定在三月一号。这么一来,这个大中华函授学校,总算是具体的成立了。

    德泉替逸庵所借的房子,果然是两上两下的一个石库门。这种函授学校,是用不着课堂的,逸庵把楼下的客堂做了会客室,楼上的次间和厢房做了办事室。客堂楼上,做了卧房,茶房阿炳住在灶披楼上的亭子间里。楼下次间连厢房一大间,空着没用,依逸庵的意思,要想贴张招租,把它转租出去。德泉却拦阻他道:“这一间不必转租给人家了,就替我留着吧,我有个姓王的朋友,向来在北京农商部当差使,阴历年底据说要回来了。他前天有信给我,托我替他找一间房子,他只带着一个当差的,却又不愿意住旅馆,我想这一间借给他住,倒也很好。现在横竖空关着,我有几箱洋布,一时没处安放,明天就拿来放在这一间空屋里,等那姓王的到来,再想法子搬出去便了。”逸庵听了,自然也很赞成。隔了两天,德泉果然把六箱洋布搬运过来,堆放在空房里。德泉又恐怕有什么差池,便自己带了一把外国锁来,将门锁上。色色布置完备,逸庵便天天坐在学堂里,等候学生来报名。闲着没事,便编辑几种讲义,预备开学时应用。自从广告登出之后,报名的学生居然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一个多月工夫,报名的居然有三百多名,学费一共收到了四千五百几十块钱。除了还去德泉所垫的三百几十块钱之外,还多着四千块钱。逸庵恐怕这笔钱放在学校里不大稳当,便托德泉替他存放。德泉便替他介绍一家大东商业储蓄银行,把四千块钱存放进去,挂了一个活期存款的户头。银行中出立一本簿子,交纳逸庵,以后每月发各教员束脩时,便可以随便签出去了。德泉劝逸庵,这笔存款不必用学堂的名义,所以存户的名字,只写了逸记两个字,款项往来就用逸记两个字的图章为凭。逸庵拿着存款簿据回来,要想放在自己的皮箱里。德泉说这种皮箱虽然锁着,实在很靠不住,所以他把自己家里的一只铁箱子搬了来,借给逸庵。逸庵把铁箱安在办事室里,存款簿据以及一切贵重的东西都放在铁箱中间,这样一来,自然是万稳万妥的了。

    以上所叙述的,都是大中华函授学校创办的历史。但是以下却要提起那一件离奇不测的案子来了。这一天是阳历正月十八号,便是阴历的十二月二十日。那时候将近阴历的年关了,逸庵的家里虽然接连着来了几封信催他回去,但是逸庵因为学校里走不开,决计就在上海度岁,不回去了。发生这案的那一天,下午四五点钟,忽然有一个浦东乡下人找到学堂里来,要寻茶房阿炳。阿炳出去一看,却不认识他。据那人自己说是阿炳的近邻,因为阿炳的母亲在门首跌了一跤,忽然神志不清,便溺俱下,像个中风的样子。阿炳的妻子急得不得了,恰好他要到浦西来,所以托他带个信,叫阿炳赶快回去。这人说完之后,茶也不喝一口,掉转身告辞去了。阿炳得到了这个消息,自然十分着急,便进去与逸庵商量,要告假一天,回去看看。逸庵听说他母亲快要死了,自然不能拦阻他,只得让他走了。这时候书记江祖淹早已回去,阿炳一走,偌大的一所房子里,就只剩了逸庵一人。幸而逸庵胆子很大,倒也并不在意,吃过晚饭之后,编了两张讲义看了一会儿书,把前后门仔细关好,便上床睡了。

    逸庵平日起身得很早,大概至迟七点半钟总要起来了。十九号早晨,将近九点钟时候,书记江祖淹到校办事,见大门还没开,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用手碰了几下,也没人来开,更觉得诧异了。他便绕道到后门口,后门却虚掩着,没有关上,用手一推就开了。他从后门进去,走到客堂里,静悄悄一个人也不见。他疑心逸庵和阿炳都在楼上,便移步上楼,跑到办事室里。刚踏进门口,一眼便望见那屋角里一只铁箱的门,开得直洞洞的,箱子里东西弄了一地,好像有人在那里乱翻了一阵的样子。他不禁大大地骇了一跳,照这情形看来,不言而喻,一定是有梁上君子光顾了。但是逸庵和阿炳都到哪里去了呢?他一面想,一面急忙退了出来,放声喊了两声阿炳,没有人答应。到灶披楼上去一看,阿炳不在那里。当时他的心中便起了一种幻想,莫非阿炳起了歹意,把逸庵谋死,偷了铁箱里的东西逃走了。要是果然如此,那么逸庵或者已经死在卧室里。他同时又想到这学校里办事的,只有三个人,现在倘然一个谋死,一个逃走,屋中只有他一个人,铁箱是被人开了,箱里的贵重东西,是被人拿去了,这件事发作起来,自己岂不是个很重要的嫌疑人吗?他设想到此,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屋里实在是非常危险,但是事已如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到冯逸庵卧室里看看,究竟这位校长先生是怎样了。他走到逸庵卧室的门外,先把手拍了两下,叫了两声,不听见有人答应。他只得大着胆子,用手推门。房门没有下闩,所以一推就推开了。他侧着身子挨进门去,只见床上帐子垂着,床前放着一双鞋子,心中暗暗诧异,难道这时候逸庵还睡着没有醒吗?他鼓起了勇气,走近床前,把帐子掀开一看,只见逸庵果然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还没有醒哩。祖淹见他这个样子倒觉得出乎意料之外,当时便把逸庵摇了两摇,要想喊他起来。谁知逸庵任凭怎样叫唤怎样摇撼,总是迷迷惘惘,睬也不睬。祖淹这时候方明白过来,他曾经听人家说过,有一种窃贼,身边带着一种闷香,到了人家先把闷香点着,将屋中的人闷过去,然后任意搜刮,大约那冯校长也中了窃贼的闷香了。他又听人家说过,中了闷香或吃了迷药的人,只要叫他吃一口冷水,或是把冷水喷在他的面上,就能苏醒。所以祖淹便赶紧去拿了一方手巾,浸了些冷水,拿来按在逸庵的面上,果然不多一会儿,逸庵便慢慢地醒过来了。

    逸庵苏醒之后,见祖淹站在他床前,觉得很奇怪。祖淹等他神志略清,便把进门后所见的情形一一讲给他听。只骇得逸庵直跳起来,急忙赶到隔壁办事室里去。见铁箱的门果然开着,把箱里的东西检点了一回,别的一点不少,单单就少了那一本大东银行的存款簿,还有一方逸记的图章。逸庵急得双足乱跳,说收下来的学费,都在银行里,要是被别人冒领了去,非但学校不能开办,叫自己怎样对付这班报名的学生呢?还是江祖淹略有主意,他说现在不过九点多钟,银行刚开门,不见得那贼就会去领存款,倒不如赶紧打个电话问问银行。要是没有领去,就叫他们止付。倘然有人冒领款项,就可以把人扣留,送捕究办。逸庵听他说得不差,便立刻穿好了衣服,赶到东隔壁锠泰洋货字号内,借打一个电话,去问大东银行,这一笔存款有人来领去没有。大东银行回说,没人来领。逸庵心中一块石头,方才放下。当时便依着祖淹的话,关照了银行,然后回到自己校里。祖淹问他,阿炳到哪里去了。逸庵说,他因为母亲有病,告假回去了。祖淹踌躇道:“我看这人很有可疑,为何他早也不去,迟也不去,偏偏昨天晚上他就回去了呢?”逸庵摇头道:“我看阿炳倒还诚实,不见得与那贼人通同吧?”祖淹道:“阿炳照外貌看来,果然还诚实,但不知他的心地如何,大概越是靠不住的人,外貌越做得正经,这倒也不可不防的。”逸庵道:“闲话少说,我们先把楼上楼下的东西检点检点,不知可还丢了什么没有。”当时两人便在楼上楼下,细细地检点了一回。谁知除了铁箱里的存款簿和图章之外,一点也没少什么,唯有楼下的次间厢房里,因为德泉锁着,没有进去。但是从玻璃窗上望到里面,那几箱洋布,原箱不动好好地安在那里,谅来也没有差池。依着祖淹的意思,要想去报告捕房,派探查缉。逸庵是个怕事的人,他说:“银行的存款既然没有被他领去,便是天大的幸事,我们没有丢掉什么,又何必报告捕房,多此一举呢?这贼白来了一趟,没有偷到什么,也可怜极了,随他去吧,不必追究了。倒是那存款簿和图章失去了,必须要登报声明,免得闹出别的乱子来。停会阿炳来了,叫他去把德泉请来,一来请他把寄在这里的洋布看看,不要丢掉什么;二来还要请他去向大东银行说明,另外补一本存款的簿据才好。”祖淹也点头称是。

    两人正在议论,忽听得有人敲门,祖淹以为是阿炳来了,急忙跑下楼去开门。谁知大门一开,却进来一位精神活泼的少年。那少年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戴一副罗克式的玳瑁边的眼镜,披着一件厚呢的大衣,左手插在衣袋里,右手却拿着一顶哈德门的呢帽。那少年踏进门口,满面笑容地问道:“冯逸庵先生可是在这里吗?”祖淹点头道:“不差。”那少年便在大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祖淹。祖淹接过来一看,片上写着“李飞”两个大字,旁边又注着四个小字是“鹏图吴县”。祖淹请他在会客室稍待,便拿着名片到楼上,授给逸庵。逸庵见是李飞来了,心中不觉大喜。原来逸庵在亚东公学当教员的时候,李飞还在那里读书,不过逸庵教的是一年级,李飞却在三年级了,两人没有什么师生的关系。逸庵与李飞的表叔朱监学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和李飞也认识了。逸庵旧文学很好,李飞时时跟他研究,两个人便格外地亲近。李飞以前所探的几件案子,逸庵都有些知道,所以他一听得李飞到来,心中便非常高兴。顿时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跑下楼去,笑着嚷道:“鹏图,你今天怎生倒有工夫来看我,工商大学放了寒假了吗?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恰巧有一桩事情,要托你侦探哩。”李飞道:“我有一个亲戚要进贵校的商业科和英文科,对于学费上面,想要格外通融些,所以托我亲自来说。”逸庵道:“这个何必商量,既然是你的介绍,自然格外通融便了。只是我这里却有一桩失窃的小案子,倒要托你替我查查。”李飞道:“失窃吗?你且讲给我听怎样的事情,失掉了什么东西?”逸庵便把刚才发现的事情,一一讲给他听。李飞听他说完,仰着头想了一想,忽然说道:“这件事倒奇怪得很呀,那贼既然进了门为何只偷了一本存款簿,旁的东西却一点不偷,这是什么道理?”逸庵道:“这一会我也很觉得奇怪,后来一想,却也有个解释,这贼进门上了楼,见了那铁箱,知道宝贵的东西,一定在铁箱里,所以他一心一意去开那铁箱,等到偷到了存款簿之后,他以为有四千元可取,心满意足,所以旁的东西也都不要了。其实我们这校里,除了笨重的木器之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呀。”李飞听说,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样知道是中了他的闷香呢?”逸庵道:“我向来神经很敏捷,晚上睡熟的时候,只要楼上下有一点声音,就能惊醒。昨晚有贼进来,我却一点不知道,直到今天早上有人把冷水浸的手巾覆在我面上,我方才慢慢地苏醒过来。要不是中了闷香,哪里会这样呢?”李飞道:“那贼点闷香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到了楼上了,难道他进门上楼你一点也没听见声音吗?”逸庵摇摇头道:“我实在没有听见。还有一桩奇事,我向来精神很好,晚上睡得极迟,昨天吃过晚饭之后,忽然有些头晕,坐在灯下看了一会书,头晕得更厉害起来,只得解衣就寝,这时候还不到十点钟哩。上床之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直到今天早上竟然没有醒过。所以不论什么声音,我都没有听见。”李飞愕然道:“你向来有这头晕的病吗?”逸庵道:“向来没有这病的,所以觉得奇怪。”李飞又想了一想道:“这一层倒大可研究,你昨晚吃夜饭的前后,可曾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逸庵道:“除却夜饭,一点也没吃什么。”李飞点了点头,便立起身来道:“我们到后门口看看,可有什么痕迹吗?”逸庵便也站起来,领着李飞出去。

    两个人走到后门口,李飞看那门上钉着一种弹簧锁。这种锁的背后有个小机括,把机括扳开,只要将门关紧,那锁就顿时锁上了,从屋内开出去,可以不用钥匙,从外面开进来,却非有钥匙不可。李飞细察那锁的四周,一点没有撬伤的痕迹。逸庵道:“这门上的锁,只有一个钥匙,现在我的身边,不知昨天晚上这贼怎样会开了进来的,倒也是一桩奇事。”李飞摇头道:“大凡做贼的人,一定带着百合钥匙,这种普通的弹簧锁并不难开,这倒不足为奇。现在我们到楼上去看看那个铁箱再说。”逸庵便关好了后门,把李飞引到楼上办事室里,江祖淹也在那里。李飞叫他把刚才发现时的样子,照式摆出来,然后走到铁箱的前面,仔细察看了一会儿,很诧异似的指给逸庵看道:“你看这个铁箱的门上,并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这贼怎样开的倒也奇怪了。”逸庵道:“大概也是用百合钥匙开的。”李飞摇着头笑道:“开铁箱的百合钥匙,恐怕目下还没有发明哩。我看这个铁箱一定用原来的钥匙所开。”逸庵道:“铁箱上的钥匙,我临睡时塞在枕头底上,今天仍旧还好好地放在那里,这贼怎样会弄开的呢?”江祖淹从旁插口道:“也许他在你昏迷的时候,从枕头底下取了钥匙,开箱取得簿据后,依旧替你放好。”逸庵道:“这也不对,我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简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贼怎生晓得?况且他得到了东西,尽可把钥匙抛弃,何必定要替我放好呢?”李飞道:“你这铁箱不是新买的吗?”逸庵道:“不是,是朋友借给我的。”李飞听了一愣,很诧异似的问道:“借来的吗?谁借给你的?”逸庵道:“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杨德泉借给我的。”李飞道:“借来的时候,有几个钥匙?”逸庵道:“只有一个。”李飞迟疑道:“铁箱上应当有两个钥匙呀?”逸庵道:“不差,还有一个钥匙他早已失掉了。”李飞道:“这位朋友的话,靠得住吗?万一他把还有一个钥匙失落在他人的手中,以致闹出这件事情来,也是有的。”逸庵道:“这朋友很靠得住,他说那一个钥匙已经失掉了好几年了。”李飞点点头,便命逸庵将铁箱关好,一同走下楼来。

    两人到了会客室里,李飞一眼看见那次间和厢房的门用锁锁着。便问逸庵道:“这里边放些什么东西,为何把门锁起来?”逸庵道:“这一间已经转租给人家了,里边放着六箱洋布。”李飞很注意地问道:“借给哪一家的?”逸庵道:“就是我的朋友杨德泉,替他一个姓王的亲戚转租的,姓王的还没有搬来,德泉所以把六箱洋布寄放在内。这门上的锁,也是他锁的。”李飞道:“我要进去看看,可使得吗?”逸庵道:“这有什么使不得,不过钥匙在德泉那里,须等他到来方能开门进去。”李飞摇头道:“不必等他来,我此刻要进去。”逸庵踌躇道:“门是锁着,窗是闩着,我们怎样进去呢?”李飞听到个窗字,便拍着手道:“有了,我们只要把窗上的玻璃敲碎一块,伸手进去把栓子拔掉,就可以从窗口跳进去了。”逸庵道:“一块玻璃值得几何,你若一定要进去,就这样办便了。”李飞点点头,走到厢房外的天井里,把四扇玻璃窗看了一会,拣那靠北第一扇窗的最下一块玻璃,用臂肘向上一撞,顿时把玻璃撞得粉碎。李飞伸手进去,把里边的栓子拔掉,顺手一拉,窗便顿时开了。李飞把呢大衣脱掉,交给逸庵,两手在窗槛上一按,纵身一跃便跳进了窗口。逸庵把大衣挂在会客室里,回到窗前,用一只椅子垫了脚爬进窗去。只见李飞立在洋布箱的旁边,手里拿着绳也似的一条东西,正在那里发怔。脸上的气色,瞬息数变,露着一种很神秘不测的样子。逸庵站在旁边,不敢上前去问他。停了一会,李飞把手中的东西用手巾包了,放在袋里,然后指着地板上一摊水渍印道:“这水印哪里来的?昨天晚上楼上可曾泼翻什么东西吗?”逸庵看了一看,又向上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道:“有的,楼上翻倒了一只痰盂,大约是被那个窃贼碰翻的,痰盂内有半盂的清水,一齐倒在楼板上,楼板有缝,所以就滴下来了。”李飞点点头道:“好险啊,你的性命倒亏着这痰盂救了你了。”逸庵听了不懂道:“你说什么,这痰盂会救我的性命吗?”李飞点头道:“不差。啊,要不是这个痰盂,我今天恐怕也见不到你了,这事真可怕,我所经手办的几件案子要算这一件最是可怕了。”逸庵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问道:“你说我有性命之忧吗?失窃也是很平常的事情,这窃贼的目的不过要偷东西罢了,我何至于有性命之忧呢?”李飞叹口气道:“你自己经过了极大的危险,还没有知道,真是可怜。但是你的危险时期恐怕还没有过去哩。”逸庵听了,也有些惊慌道:“我有什么危险?你同我说了,我也好防备啊。”李飞道:“现在还不能与你说明,就是说明了,你也不见得会相信。有我在这里,决不能袖手旁观,使你坠入危险,你可以放心了。但是我要要求你三件事情,第一,我问你什么话,你须要一一从实地告诉我。第二,我所说的话,你要守秘密,不能教人知道。第三,我无论与你说什么话,你须要依从我,不可与我反对。你依了我这三桩,我非但保你没有危险,而且还可以替你揭破这桩案子哩。”逸庵道:“我既然托你办理,这三桩自然都可以依得。”李飞点点头道:“这屋里我已经看过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当时两人都跳出窗来,李飞道:“你赶快叫人来把窗上的玻璃配好,窗内外的碎玻璃也要扫干净,不要教人看出来。”逸庵就打发江祖淹去到玻璃店中叫人来镶配玻璃,祖淹奉命去了。逸庵与李飞仍到会客室坐下,李飞把这函授学校创办的历史,问了一遍。逸庵详详细细都说给他听,李飞一言不发,眼望着壁上的图画出了一会神,忽然问逸庵道:“你们吃的饭菜,是自己烧的还是包给人家的?”逸庵道:“是包给隔壁锠泰洋货字号内的。”李飞诧异道:“洋货字号怎样替人家包起饭菜来了?”逸庵道:“这也有个缘故,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吃饭,自己烧自然不值得,后来杨德泉说起,隔壁锠泰字号是他的亲戚开的,他家所用的厨房兼做包饭,价钱很便宜,倒不如就包给他们吧。我也无可无不可,他就替我去说定了。”李飞道:“这锠泰字号,在东隔壁还是西隔壁?”逸庵道:“在东隔壁。”李飞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很急促地问道:“那厢房和次间的隔壁,不就是锠泰的房子吗?”逸庵道:“正是。就隔着一垛墙罢了。”李飞点点头,想了一想道:“这锠泰洋货店的东家是哪一个?”逸庵道:“这倒没有打听过,只要问问德泉就知道了。”李飞道:“没有什么关系,不必问了。”逸庵道:“你看昨天晚上这件事,阿炳有关系吗?”李飞道:“多少总有一点关系,我看这个窃贼,不是外来的,但是究竟是哪一个,现在还不能说,等我调查明白了,再来告诉你吧。阿炳住的地方,你知道吗?”逸庵道:“他住在浦东烂泥渡。”李飞取出日记簿,把住址写了,说道:“我去去再来,你托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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