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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shuqv.com,最快更新新人生观最新章节!

    人生是自由的还是机械的?是自主的还是被动的?这是人生哲学里一个很基本的问题。他和道德的责任问题有密切的关系。

    你如果说人生是机械的、是被动的,那么人的责任从何而生?既然人生原不自由,他还应该负什么责任?机械是不自由的,所以机械本身就没有责任。风雨仪能预告阴晴,避免危险,是航行上所不可缺少的机器;但是他一旦坏了,你能责备他,说他不负责任吗?

    你如果说人生是自由的、是自主的,那么人生下来,能绝对的自由吗?我们知道任何人一生下来,除受物质环境的限制外,还要受人事关系的种种限制。即如他所在的家庭、学校、社会、国家,都能影响他、支配他、约束他,他那里能有绝对自由?大而言之,宇宙间也没有所谓“无法律的自由”(lawless freedom);不然的话,行星都要互撞起来了,还谈什么人生。

    说人生无自由,则人生就不应负责;说人生有自由,则绝对的自由又不可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能否有合理的解答,来作人生的标准?

    从思想史上看,历来就有两种对人生不同的看法。一种是命定论(determinism),谓宇宙和人生都预先有一定的安排,不是人的意志力量所能支配的。这种情形,无论你怎么形容──你说是“神”也好,说是“自然”也好,就说是“机械的自动”也好──人总是被决定了的,是没有自由意志的。另一种是“自由意志论”(free will)。如哲学家康德,就承认现象的世界(phonomenal world)里,没有自由意志,但是他又舍不得他珍重的道德责任,不让他无处安放,于是想出了一个超越自然的世界(supernatural world),其中安居了绝对的自由意志。在这超越自然的世界里,人的自由意志,与上帝的合而为一,这就是道德的先天必然性。

    普通所谓命定论起源甚早。初民时代就有占星学(astrology),主张人生是受神的主宰;神有绝对的权力,要人怎样就得怎样。这也可称为“神定论”,或是“运定论”(fatalism)。我们在儿时常听到老年人说,天上的星都是代表人的,每人有一颗星,星暗则人倒楣,星坠则人死。大星落于五丈原头,于是诸葛亮归天了。人像棋子,神就是下棋的人,祇能听他摆布。这种观念在中国魏晋六朝时代,颇为盛行。列子是表现这时代思想的一部书,其力命篇有一段道:“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然则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无可奈何。”此处所谓天就是神,也就是命。在同一篇里,还有一段很有趣的文章,就是“力”和“命”两位的对话:“力谓命曰:‘若之功奂若我哉?’命曰:‘汝奂功于物而欲比朕?’力曰:‘寿夭穷达,贵贱贫富,我力之所能也。’命曰:‘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十八,仲尼之德不出诸侯之下而困于陈蔡,殷纣之行不出三仁之上而居君位,季札无爵于吴,田恒专有齐国,夷齐饿于首阳,季氏富于展禽。若是汝力之所能,奈何寿彼而夭此,穷圣而达逆,贱贤而贵愚,贫善而富恶耶?’力曰:‘若如若言,我固无功于物,而物若此耶?此则若之所制耶?’命曰:‘既谓之命,奈何有制之者耶?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寿自夭,自穷自达,自贵自贱,自富自贫,朕岂能识之哉?朕岂能识之哉?’”这位命陛下的权威真是大极了,力是一点没有用处的。这种观念,支配中国人的思想甚深。其实何祇在中国,在希腊神话、印度哲学、以及许多宗教的经典里,那处不能找到?西洋如此,东方至今尤甚。傅勒尔女士(Mary G.B.Fuller)有一篇文章,叙述她在火车上与几位印度农妇谈话的情形。(见一九二五年九月份美国大西洋月刊)。当她和她们谈到印度女子和婴孩的死亡情形时,她们有的祇叹叹气,有的祇点点头,有的就深信不疑的说:这完全是命运注定的。假如孩子是注定该活的,你就把他掷在石头上,他还是能活;假如他注定祇该活三个月,那一到他讨完债的时候,你再也留他不住。这和中国所谓“讨债鬼”的观念,完全一样。“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不过现在的医生却要打一针强心针,试留一下看。)祸福是神注定的,就是儿女的数目,也是神注定的。这种迷信命运的观念,痛心的是在最近的中国,还有死灰复燃的现象。村夫村妇抱著固有的命定论不必说了。抗战前两年在南京的时候,有几位大学教授身穿西装,对一个王半仙磕头如捣蒜。王半仙传达神的话,教他们避灾,于是其中有一位中途托故借薪弃职,一溜烟跑到昆明。受过近代教育的知识分子还是如此,更有什么话说!

    这种粗俗的神定论,太简单了;经不起推敲,也不应当能满足有思想的人的要求。于是在西洋十七世纪自然科学开始发达以后,摇身一变为机械的,或是物质的命定论。这命定之权,从神的手里,移到物的手里。这种思想的转变,是无足为怪的,因为牛顿的力学,莱伯尼兹、笛卡儿的数理,和整套古典派的物理学(classical physics)的发展,及其应用在机械方面的成功,太震炫一世了。牛顿三进向的(three dimensional)的宇宙,成了一个机械式的自然程序(physical process)。因果律支配了一切。像是如来佛的手掌,尽管孙悟空十万八千里一个的斤斗云也翻不出来。于是自由意志的学说,受了一个严重的打击,如哲学家霍布士(Hobbes)就主张我们祇有支配行动的意志(the will to act),却没有支配意志的意志(the will to will)。又如偏向泛神论的哲学家斯宾诺沙(Spinoza)则主张意志不过是精神的自动(spiritual automotion),也就是顺其自然,不知所以的动作(spontaneous motion)。这都是离开自由意志的表现。

    但是十八世纪末叶和十九世纪初叶有两位思想界的重镇,重行树起自由意志的大纛,为人生道德问题求得适当的解答。一位是康德,一位是叔本华。叔本华以为意志是不受因果律支配的,他是宇宙人生的原动力,他在一切宇宙人生动作之后,推动这一切的动作。他没有原因,他本身就是原因,人的行为完全受制于这不可测度的意志,所以人生是盲目的,也是不能自主的。他要解脱命定论的悲观,但是他自己却踏入另外一条悲观的路上。康德是接受牛顿力学的宇宙观的,然而他祇是接受和承认他在现象的世界里的权威。(因为当时支配科学的原理,祇以牛顿力学为最高;设如康德知道二十世纪的近代物理学,他的学说是一定会有改变的。)他另外想出一个超越自然的世界来,安放道德的范畴,以为人类行为的准则。在这物质科学称雄的世界里,他三部深刻的“批评”,使人类在无可如何之中,得到一种道德的援助;也使康德成为一百馀年来道德哲学的大师。

    黑格尔也是一位不愿意受因果律束缚的哲学家。他创导辩证法的逻辑,断定思想是宇宙的本体。思想是以相反相成的程序、自己发展、自己创造、自己完成的。他用以达到唯心论的推理工具,被他的私淑弟子马克思一借用,却到唯物的结论上去了。黑格尔以思想为宇宙的本体,马克思以生产力(force of production)为人类进化的原则。循著这力量的演进是必然的,人是受他支配的。于是成立了一种新唯物的机械论。虽然这种学说在思想史上没有很高的地位,也经不起严格的批评,但是在社会运动史上却发生很大的力量。

    其实这种十九世纪的唯物机械论,何祇马克思一派。在近代机械发达的时候,一般人为之目眩耳聋,五体投地的向机械之神拜倒,甚至于思想界也未能免俗,于是产生了许多维多利亚时代的乐观主义者,要以机械的原理来解释一切。譬如拏人的身体来讲罢。生理学家局部研究他的神经系统、骨干和血管,房髴当电线、钢筋、引水管似的来解释;化学家看他的化合成分,以原子和有机组合来解释;物理学家分析他原子的构成,以电子和质子(proton)来解释;心理学家以感觉、情操、反射弧、和语言习惯来解释;心理分析家以下意识和立必多(libido)的活动来解释;生物学家以基因(gen)和染色素(chromosome)来解释;经济学家以他当作经济人(economic man)来解释;统计学家以他求得中数人(median man)来解释;经过东一分析,西一分析,人的研究是详尽了,但是人却不成其为人了。他们纵然可以把各方面分析的结果综合起来,但是他们不知道整个不是分的总和的道理。整个有整个的特性,生命更有生命的本体。他们对于整个的不断的生命之流,好像能用外科医生动手术的刀剖开和割断似的。他们的热心,简直要把整个的宇宙,塞在实验室的玻璃管子里。他们忘记了他们的态度,祇是他们便利自己工作的假定,而不是宇宙和人生的本体。

    这种的错误,是古典派的物理学遗留下来的,是在三进向的宇宙里,在因果律束缚的宇宙里的产物。把每部分的事物,不问他内在的时间因素,而在分离的空间里,至多在分离的时间与空间里,各个单独的安置。这种的办法:太简单了。近代大数理科学家也是大哲学家怀悌赫德(A.N.Whitehead)称之为“简单的安置”(〝simple location〞)。由于这种错误,遂陷入于将自然强分为两部分的错误(〝bifurcation of nature〞)。唯心唯物以及心物二元论的分立门户,也就是由此而来。那知道二十世纪的近代物理学,早已把三进向的宇宙和这宇宙中的因果观念,一律放弃了!宇宙是无数的“事”(〝events〞)构成的。每件事又是空时集体构成的。以前所谓“空间与时间的集体”(a spatial and temporal unity),现在应为“空时的集体”(a spatial─temporal unity,注意此处联续词“与”字的删除。)“没有无时间的空间,也没有无空间的时间,同样的也没有无充满质或本体的空时。在每一个自然的实体里,上述的一切,都包括在内;他们不是彼此之间祇有外部的关系,而是内心的彼此深入而为一体。”(参看Rudolf Metz:〝A Hundred Years of British Philosophy,〞PP:601─602,原文为德文,此系Prof.J.W.Harvey等三人合译本。)所以宇宙是整个的,是不能割断的。强把他分为孤立无依的个体,以为这是因,那是果,某果由某因而产生,便是因果律重大的错误,是不合于宇宙真象的解释。这种把各部分作防疫式隔离的办法,就是怀悌赫德所指出“错置具体性的谬误”(〝The fallaqy of misplaced concreteness〞)。“这种宇宙的概念,无疑的是由于高度的抽象方式相构成;其似是而非的见解之所由生,乃是误把这种的抽象(abstractions)当作具体的本体(concrete realities)。”他并且认为物质科学所定之能力(energy)的各种方式,如波长、震动,量子与原子核等等,祇是科学的抽象,正如我们所知道我们本身的情操一般。(参看A.N.Whitehead:〝Process and Reality〞一书,此系近代一部伟大精深的哲学名著。)近代物理的观念,既然根本改变,则附丽于以前古典派物理学的机械观,自然根本动摇。这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况且近代分析方法,把“心”分析得都成物的方式,(参看B.Russell:〝Analysis of Mind〞)。同样的方法,也把“物”最终分析为波长、震动,与不可见而祇可算的量子与原子核,反成为心的感觉与概念,(参看B.Russell:〝Analysis of Matter〞)。这真是同极知识探讨之能事。两个极端,居然能达到孔子所谓“我叩其两端而竭焉”的境地。(此处也可借用B.Bosanquet:〝The Meeting of Extremes in Contemporary Philosophy〞这个名词。)唯心论与唯物论均同病相怜的骑在阑干上,我们又何所爱僧,何所厚薄呢?

    深刻的唯物机械论都动摇了,何况马克思所持更为粗糙的唯物论。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实际上是经济史观,也就是经济的命定主义。以经济条件为人类生活重要条件之一,是不可否认的。若是以此来解释人类一切活动的现象,那就陷入重大的错误。宇宙的生命不是片面的,人类的生命也不是片面的。人类的动机,复杂极了。没有面包吃的时候,固然要吃面包,有面包吃了,也还要做诗、谈恋爱。换过来说,难道做诗恋爱也仅是为面包吗?科学的唯物论者,要想以爱人的一笑,作电子的波动来看待,已经煞风景极了,经济的唯物论者要以这一笑当作换面包的代价,岂不更残酷吗?(读者想必有人看过爱情与面包那本小书。)如以经济条件的充分满足为人生最高的目的,那以前军阀的姨太太有大洋房住、有汽车坐、有好饭吃、有一切的享受,真可谓满足极了。他的生活,岂不是大家追求的理想吗?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对于人生不能祇认识价钱(price)而不认识价值(value)!启发马克思的傅叶巴哈(Feuerbach)有一句格言,更说得有趣。他说:“人吃什么,就是什么”(〝Was mann esst,ist.〞)。难道人吃猪所吃的东西,就成为猪,或是进一步说,就带猪性吗?最好否认唯物史观的例子,莫过于艺术的作品。我有一位朋友,收藏了一堂名人的书册,听说故宫博物院有同样的一堂,于是经过正式的手续,在公开方式之下,拏了去对。果然尺幅、纸张、以及画的内容,都是一样的,祇是故宫博物院所藏的真本有精神,而他所藏的无精神,原来这套副本,是当年内廷如意馆的人临的。两个人用同样的纸张,同样的颜料,甚至于颜料的分量都毫厘不差,来画同样的画,但是一个人可以得到“妙手天成”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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