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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shuqv.com,最快更新汪洋中的一条船最新章节!

p;从此,他每天快乐的上学,有时请人背去,有时自己爬去,读完一年级,大概年龄大了,了解得多,考了第一名。他父亲奖励他,花了一百元新台币,替他买了一辆小孩子用的两轮车,经他苦练后终于学会了骑车。

    他读书非常用功,小学六年都是全班之冠。

    小学毕业前,有人说他不能考中学,他的父母也认为无力让他读中学,就叫他跟四兄去学做铅桶,不参加学校举办的课外辅导,他的老师李震霹感到奇怪,找他问明究竟,鼓励他继续读书。

    那时他的身高只有九十四公分,考前到口湖乡卫生所检查体格,又遭到难关,医生不肯开及格证书给他,经过文光国校的李龙腾校长各方交涉,才顺利报名参加考试。

    幸运的,他考进北港初中,校长苏本煌也对他很爱护。

    这时,他读书方面已很顺利,但家庭供给不起他住校的生活费,幸而有两位好心的妇人林月烟和黄烨,先后收留他寄宿,另有一位米商姚日俊,请他当家教,指导二个孩子,使他解决了生活和住宿的费用。

    初中毕业后,他又顺利的考进高中,以前帮助他的人,因为他勉力奋斗,仍然助他。

    他读高中时,曾发生一个有趣的插曲:他考上高中,同学因他行动不便,替他代办了注册,因此,很多老师都没有见过他,上课以后。老师避免伤他的自尊,也没有对人说起班上有一个只能爬的学生。有一天,他爬著去上课时,被校长看到了,感到莫名其妙,于是召开会议,研究是不是可以收留这个孩子。

    会议桌上,该校训导主任郑炳源,基于“有教无类”的教育信条,认为他的功课很好,力争留他在学校,使他又逃过一次难关。

    不久,该校来了新校长戴博文,看到他热心向学的精神,非常感动,接洽了台北一家专门制造义肢的徐锦章先生,免费替他装了一双义腿,结束了他二十二年的爬行生活,站立了起来。

    他在学业上顺利前进,高中毕业后,虽然考入中兴大学法律系,但却没有钱可以来台北上学,这时他的两个母校──北港省中和文光国校──分别帮忙他。他的家庭,全家最高的只是小学程度,就在他家乡二百多户的村子里,他也只是少数进入大学读书的青年。

    因此,他的父兄,也尽量节省来接济他,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家境,不肯多用家里的钱。到了台北,他一面读书,一面找工作赚钱维持生活。

    他当家教,批改作业,代人值夜,各种短期性的工作都做过来了,最近,什么工作都找不著,就来替人看书摊。他就凭著这一点点钱,乐观地,默默地继续奋斗。

    进了大学,他把自己的身世,写成十万多字的稿子,用它时时激励自己。他希望将来在法律方面有点成就,报答社会的爱护。

    大学二年级时,他的奋斗精神,受到一个吴姓女同学的敬仰,她不但时时与他一起研究功课,还时时照顾他的生活。

    记者访问他的时候,他的女友吴小姐也在旁边,当他谈那些曲折的过去,他与她的眼中都有盈盈的泪光。(联合报)

    继钊与我

    继钊与我,是在一个夏季里认识的。那时,我们经常在系研究室里看书。有一天,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红著脸儿走过来说:“郑同学,请教一下好吗?”我羞怯的说:“我……我不知道……会不会?”当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因为,我曾经多次的偷瞄过她,今天她竟然站在我的眼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幸运”,使我不知所措。她开朗的说:“你太客气了,其实谁不知道你是一位最用功的同学呢?”结果,我“七十铜,八十铁”的说了,她很满意,我却觉得没有好好地“发挥”。日后,她又问我一题“何谓选择之债?”因为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我恐怕在室内讨论会吵到其他的同学,因此提议到室外,她同意了。于是,我们离开研究室,来到校园外面的树下,坐定后,我便口沫横飞的“盖”将起来,她则频频点头。“盖”完后,我们没有立刻回去,继续聊了一些“题外”话,在这次谈话中我知道她也念法律系,她说:“早在两年前,即高二时,我便知道你了……”我诧异的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呢?”“那时,你不是曾经上过报吗?你的苦学精神,真值得我们效法哩!”我惭愧的说:“那里谈得上什么精神呢?不过是厚脸皮,硬著头皮‘爬’出来罢了。”“郑同学,太谦虚了,其实像你这种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青年,谁不钦佩呢?”

    想不到两年前的一段“印象”,却能在此结成奇缘,而更妙的是,她的朋友梦玲──我的同班同学,托我帮她们找房子,正好隔壁陈太太的房间空著,于是,她们就搬了进去。搬家那天,继钊是那群“乔迁”的一员。“邂逅”的那霎那,我们真是惊喜交集。从此,我们成为芳邻,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有一次,梦玲请她陪同,来向我借笔记。那时,我正好埋头在写一篇自传──汪洋中的破船,继钊很感兴趣的说:“能不能借我拜阅一下呢?”我说:“恐怕你看不‘懂’吧!因为这些草稿,划了又划,圈了又圈,杂乱无章,而且‘台湾话’很多!”她说:“没关系!没关系!”结果,她将稿纸带走了。过了几天,她又将稿纸抱回来,问她读后有何感想。她笑了笑说:“很动人。可惜……。”原来她懒得看,希望我能讲给她听,越详细越好。于是,我开始回忆我的往事……我一生下来就是战斗、我要与命争、要与贫穷争、要与残缺、寂寞搏斗。虽然皇天不断地劳我筋骨,饿我体肤,但却不能灭减我对生存的意志,征服恶运的雄心。讲到悲伤处她为我落泪,讲到精采处她为我高兴。当她为我泣不成声时,我会安慰她:“阴霾再浓,阳光总有出现的一天,如今我不是和大家一样活著吗?”

    这种乐则同乐,悲则同悲的心灵,使我们的友情进步神速。又因故事很长,无法一下子讲完,所以我们相处了很长的一段,更增长我们的“情苗”。当她听完我的故事时,流著眼泪说:“你太伟大了,在我的心目中,你并没有缺陷,有缺陷的应该是我。”她解释说:“因为我虽有健全的身体,但却没有去发挥它们的功能,有等于没有。与你比较之下,我们的‘健全’是多馀的,是浪费的。”她很诚恳的说:“郑同学,以后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有一天,我告诉她:“我不但家贫,而且脚又不好,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被我连累,所以你最好……。”“你以为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是为了你家的钱吗?”顿了一下又说:“而且外表的缺憾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努力奋斗、独立自强,将来成功了,别人只记著你的伟大,不会想到你的缺陷。”她举了许多例子来鼓励我。如又聋又哑又瞎的每伦凯勒,小儿麻痹的罗斯福,失明的左丘,膑足的孙子,哑巴的贝尔。当我听完她的“金玉良言”时,既惊喜又感动,没出息的眼泪竟在眼眶里滚著。望著她,我发现了灯塔,发现了阳光。

    由于我们相处的日子多了,也就招来不少的闲话。有人讽刺我:“你在走桃花运了吧?真没想到,上帝对你这种‘人’还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呢?”“老兄啊!身穷!财穷!志千万不能穷,尤其‘追’女孩子更不能‘穷’。”有的更露骨的说:“别自作多情吧!也不想想自己的德性。”她也受到无数的“劝告”。x同学说:“毕业后,找个理想的对象不难,为何要跟一个有缺陷的人在一起呢?”她却告诉劝她的人说:“观察一个人,不能单凭外表来论断。或许你们尚未了解他,所以不知他强人的一面。”她更动人的一句是──“只要能够协助他成功,我愿牺牲我自己。”当我从梦玲口中听到这句话时,我哭了。

    我们的交往愈来愈密,我们一起研读,一起郊游。平路我用脚踏车载她,遇到斜坡路她就跳下来帮我推车。她扶我走崎岖的山路,扶我走高低不平的石阶,替我解决一切困难。她帮我洗衣服,缝钮扣,并且牺牲暑假的休息去参加工读,不辞劳苦地从合江街到安坑国小代课,将所得的钱,悉数资助我。为了使我英文进步,她鼓励我去美尔顿补习,缴不出补习费时,就从有限的生活费中提一部份来帮忙我。为了使我的生活惬意,文章进步,她极力鼓励我投稿。每当我有事情要办时,不管是接洽报名、成绩单、奖学金等,都由她来当跑腿,有些人固然很激赏她的“友爱”“服务精神”,有些人却故意为难她,讽刺她说:“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替他做事呢?为什么不叫他自己来呢?”为了我,往往使她吃尽闲气,羞辱与折磨。但每当我向她道谢时,她又总是说:“能帮忙一位值得帮忙的同学,可说是人生的极乐,也是我的荣幸。”一同吃饭时,她都替我端汤,盛饭。雨天,她会撑伞来“带”我回家。没有一样事情不为我设想周到的。

    然而正当我们沉迷在爱的蜜汁里时,她的父亲知道了,立刻来了一封限时信,要继钊离开我,免得将来大家不愉快。同时也有一位曾“追”过她的“表哥”来恐吓我,不许我再同他的表妹来往,否则他要整我。他说:“真不知量力,也不想想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身体,谁愿把女儿嫁给你呢?”是的,依客观的条件来说,我是不敢奢想娶她的。然而,我们相处已经三年多了,大家都已付出相当深厚的感情,怎能分离呢?她一方面不能不顾残酷的现实,不顾父母的警告;另一面又不能不为我著想,为自己的感情著想。这种左右为难的思想,日夜折磨著她、煎熬著她、刺激著她,使她矛盾、难耐,有时她真的狠下心来,避不见我,藉著种种的方法来忘掉过去。可是每当经过我住的地方看到我那扇熟悉的红门,发现我痴痴地等她归来,或听完梦玲数说我的沮丧、悲痛时,她又肝肠寸断,发誓要战胜环境。

    就在期终考的前几天,继钊失踪了,找遍了学校,找遍了她亲戚家,都未发现她的芳踪。当时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前途、学业、爱情都完了。难道这会是上天的恶作剧,祂真的有意安排我走进发疯的道路吗?

    期终考完后,我乘著南下的火车,不顾一切后果的冲进她家。原来她是支持不了那种种的打击而“逃”回家的。她一再哭诉父母:“唯有和他在一起,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可是父母为了儿女的将来著想,考虑得太多了,他们一再强调:“嫁给一个残脚的人,一定会受到数不尽的折磨,数不尽的揶揄。”然而由于她意志的坚决,利用种种的方法甚至以死来说服、哀求。举出我许多往事来证明“他和常人一样”,并强调我强人的毅力,气质。加上我一再保证“一定要使继钊过得比别人美满、愉快的生活。”

    终于,他们心软了,含著泪抱著继钊痛哭一场。哭过一阵子后说:“你们结婚可以,不过要有一个条件,聘金十万。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当我讲出这个数目时。大家都咋舌。有些人还笑我没出息:“娶一个太太还要付那么多钱,简直是要你的命么。”是的,十万块在我来说是我的致命伤。这天文数字曾让我辗转难眠。但我告诉讥笑我的人:“今天我并非要娶一个‘太太’,要是要娶一个单纯的太太的话,我可以毫不考虑的拒绝。然而,我娶的是继钊,是娶一位为我牺牲一切的继钊。她──一位女孩儿家,肯为我,能为我承担这么许多苦,我如果没有勇气胜过这个‘挑战’,难道还算是男子汉吗?”为了她,不要说是十万块,就是一百万,一千万我都肯答应。所以我毫不犹疑的接受了这个考验。

    何处是归程

    毕业虽带给我欣喜,带给我兴奋,然而比欣喜、兴奋更强烈的是对前途的忧郁。“世路崎岖,人海辽阔,扬帆待发。”竟要我这艘破船驶向何方?

    我曾计划继续深造,然而那庞大的学费感到棘手,我也曾想到法院当名法官或律师,然而对那高考却不免生畏,僧多粥少,那有“破船”的份。有时曾想到律师事务所去实习实习,见识见识,然而除了对八百元的待遇愤慨外,更对那些黑吃黑的社会感到厌恶。我更想在台北市某一私人公司干一干,然而这广大的“大台北”却容不下我这艘“破船”。碰钉,吃闭门羹,层层折磨后,我的热忱冷却了,抱负退缩了。因此,当骊歌声起,我哭了,毕业竟是失业的开始。踏出校门,我徬徨惊恐。停下脚步,坐在校门旁边的石阶上,望望巍峨的校舍。在这里我曾躺在草地上,梦过,也曾躲在教室的一角吼过、哭过。以前曾为它老逼我缴学费,使我胼手胝足,遍体鳞伤感到厌烦。如今却因它的可爱、温暖,使我幸福、长大而不忍离去。

    校园内充满著穿学士服的同学,正在那儿装模作样,摄影者正用他的灵感,捕捉那永恒的回忆。我是孤独的,虽然过去,我与她亦曾双双对对过,然而毕业的前几天,当我向她求婚时,她把一切决定权推给她的父母。因此在毕业的这个日子,我孤单,寂寞,事业没有,学业结束,婚姻趋于冰点,前途茫茫,何处能容下我呢?

    有人说:人在最痛苦,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候,必定会想到他的“本”。是的,正在走投无路,到处碰壁的情况下,我不能再坚持“男儿志在四方”了,所以我想回到那偏僻、贫困、沿海的家乡去服务。

    当我决定走教育这条路时,许多朋友都劝我,同时提供许许多多“不适合”“要站”“要活动”甚至“不能当”的“宝贵资料”。我亦曾受到这些顾虑而辗转难眠,如果连老师都不能当的话,那么我要怎么办呢?同学说的也是,做老师要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教书的时候,必须站著,我的义肢是否能承担得住?我的体力是否够支持呢?升降旗,大风起兮,会不会将我刮倒呢?越想越惶恐。然而我重新站了起来,握紧拳头,挺起胸膛,乐观的步出校门。朝著直达中南部的火车走去。

    我爱“口中”

    由于北高戴校长的推荐以及“口中”廖校长的协助,我终于如愿以偿,回到故乡任教。

    故乡,虽然给我打击无数,刺激无数,甚至以残酷的现实,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但它是可爱的,它是温暖的,这里有我的爸妈,兄弟姊妹,这里有我的亲戚朋友。这里更有无数鼓励过我,关心过我,帮忙过我的人。虽然这里有强烈的风沙,这里有炎热的太阳,没有柏油路,没有像样的楼房,甚至没有大商店,但我不怕,因为我就是在狂风暴雨中长大的,我就是在没有物质享受的岁月里度过的。我只享受著这里的人情味,享受著这里诗样的生活。尤其在口中,这里有和我一样贫穷一样吃苦的学生,有和我一样赤脚,带地瓜签上学的儿童。这里尚有孜孜不倦,和和睦睦,亲爱精诚的同事,及脚踏实地,平易近人的校长。虽然我曾受过部份学生的轻视,骂我“跛脚”,本可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但他们是无知的,未成熟的,可怜的,只有把这种“过错”推给自己,没有把“礼节”教好。虽是这样,但我所受的鼓励,帮助,尊敬却远超过这些好几倍,不管同事间,朋友间,我经常得到他(她)们的鼓励、帮忙。他们常自动的替我解决难题,有远行的时候,他们会用车载我去。爬阶梯,遇斜坡的时候,他们会扶我上上下下,主管也给予多方的便利,同学们更是对我百般协助。曾在一串有洪水的日子,同学们都成群结队的为我推车子涉深水,女生们也经常来帮我汲水,洗衣服,在路上遇到我拿著较重的东西时,他们都会抢著帮我拿。往往我会被他(她)们的举动,感激的掉下泪来。

    以前所担忧的一切,自此才证明完全是多馀的,因为我不但可以站,而且一天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仍然不会感到疲惫。放学后,我仍然可以和那群灵活活泼泼的学生们打桌球,打棒球,甚至玩篮球、排球。每当夕阳西下,就有一大群的学生们围在我的身旁。吵著要我讲述过去的往事,讲述一些他们认为好笑的生活点滴,星期假日,他(她)们都喜欢约我骑车到海滨玩。有一次因为沙滩太软,鞋子容易下陷,于是,我被一群同学们抬著走。我自信,我是最幸福的,虽然我有别人所恶的双脚,但却有比别人幸福的感觉。

    第二年,我太太又蒙廖校长的器重,也加入口中的行列。自此,我对口中更为喜欢了,因为我们夫妻能够在此“夫唱妇随”“晨昏照顾”,偶而我们携手合作,举办各种活动。读书研究在一起;欢笑畅游在一起。没有悲伤,没有不如意。早晨,我们沿著田间小路,去捕捉清凉,捕捉山影的美丽。傍晚倚偎在水圳上,欣赏著落日,诗意。

    故乡就是有这么许许多多的人情味、吸引力。因此,有一次,当我到校外演讲时,有位校长邀我“搬”到他的学校去。当时我毫不加思索的“谢绝了!”因为我爱故乡,我爱口中。

    结婚

    未结婚前,结婚在我的想像中是一个遥远遥远,渺茫无际的名词,因为一般都说:“像他这个模样,走路地上爬,清寒至极,谁敢嫁给他呢?”连我家人也一样,对我的“结婚”伤透了脑筋,兄弟们都说:“除了当和尚外,别无他图了。”爸爸妈妈曾想拼老命,将田地卖掉,到山地去买个“姑娘”。可是,我想通了,自己肚子都填不饱了,还要一个“姑娘”来受罪,于心何忍呢?反正这社会又不是没有光棍,又不是没有“独身主义”者。

    说实在的,高中以前,我连作梦都不敢梦到“结婚”。但当我大一时,我和一位故乡的姑娘邂逅了,我们不久就谈得很投机,别人都说,我们在“恋爱”了。因此,我受到许多人的“羡慕”,也受到许多人的“讥笑”。他(她)们笑我不自量力,家贫身残还要同人家“恋爱”。那时,最高兴,最得意的要算是我的父母与兄弟了,哥哥们经常打听我:“发展”到何种“程度”,如果一“成熟”就先“订婚”,五哥还常说:如要订婚!我的戒子随时可以拿去“用”。爸妈更是笑脸常开,好像即将释下重担似的。

    然而,世事多乖,我们连“正题”都未提起半个字儿,便谣言四起搞得满城风雨。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爸爸反对我们的交往,警告她说:“如果再跟那位跛脚的来往,你就永远别再回来,否则就打断你的狗腿。”这晴天里的霹雳来得太早了,我抱头痛哭,这命运所给我的一切不太残忍了吗?难道我连寻找另一半的权利都没有吗?然而为了使她尽孝道,使她父女和好,我只好承担一切的痛苦,带著破碎的心,离开了她。人世间,因福得祸者有之,因祸得福者亦有之。当我离开她后认识了妻(继钊),我们更谈得来、更投机、更相爱。终于比梦更美、更动人的日子来临了,当她的父母同意我们结婚时,我是何等的快乐呢?

    我永远记得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她的亲戚分别由屏东、台南赶来。为了使她们方便,为了使婚礼隆重,我们的洞房就设在嘉义永兴大旅社,宴席设在嘉宾阁。

    那天中午当我去做“新郎头”时,妹妹来叫我说是旅社那边有一大群记者在找我。当我步入旅社时,果直一群记者拥过来,大家向我道贺后,有的递名片,有的自我介绍,一时真是热闹非常。他们请我坐下来,谈谈我们的恋爱经过,谈谈我的奋斗史以及“今天”的感想。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不平凡的奋斗与不平凡的恋爱。”记者们一个接一个的问这问那。我笑著,兴奋著,一遍又一遍的讲述我的“故事”。后来中国电视台的记者周钟霖先生也匆匆忙忙的走过来,他要我坐在床上“亮相”,他听完我的故事后,竟为我流下了眼泪。听说,他也是一位苦学出身的,怪不得较容易同情“苦难人”。他的结论是:“今天,要是我是你的叔叔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甚至会花更多钱,更隆重的来为你们办这件喜事。”临走时,他握著我的手:“朋友,继续奋斗吧!我们愿期待你更灿烂的明天。”

    傍晚!我们挽著手去向她的亲人告别。然后,坐进豪华的“新娘车”。在乐队的吹奏下,我们驶过最热闹的市区,并在圆环绕了好几圈,然后才驶进嘉宾阁。我们挽著手,幸福的、亲密的,步向结婚礼堂!早就莅临的电视记者们不断地向我们照过来,亮且热的萤光灯以及记者们此起彼落的镁光灯,照得我们眼花撩乱。两旁亲友们的掌声、炮声、奏乐声、几乎震破屋瓦。我看到老母亲杂在人群中,立刻趋向前去,叫了一声“妈”,她含著泪以粗糙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面颊说:“妈妈实在太高兴了。”当时要不是大家都在看著我们,我定会投入母亲的怀抱的。走近台前聆听证婚人──戴博文校长的祝词。记者们仍然不断地照著。

    今天参加的人,都是帮助过我,鼓励过我的人。其中有四年级的级任老师李守孔夫妇。北港姚日俊夫妇,戴校长夫妇,还有徐锦章夫妇,庄信雄夫妇,雪丽母女,以及其他老师、同学,而最难得的是一位马来西亚的侨生也来了。我曾受到他们夫妇许许多多物质上与精神上的帮忙。会场中最活跃的要算是我的胖叔叔郑偕的了,他很是高兴的陪著大家喝酒。他!别看他胖嘟嘟的,现在可能有百万家产呢!未成功前,他是最落魄的:他制过烟,做过酒,卷过丝线,养过牛,栽过洋菇……。虽然失败又失败,却从不退缩,从不灰心。终于在嘉义首创矿油提炼厂。这次婚礼可以说全由他包办的。

    洞房花烛夜,我抱著新娘流泪了。但这不是悲伤而是兴奋。想不到一个地上爬的穷人,想不到一位自小受尽苦难,折磨的残者,竟然有这么一天──结婚了,而所结婚的对象,竟是一位大学毕业的江西小姐。啊!当新娘拭干我的泪水时,我幸福的微笑了。

    一则小故事

    婚后,我们乘车回到屏东娘家,除了饱受厚待外,还听到一则故事。

    有一天,当我坐在岳父的面前时,他告诉我,他与这个家的故事。继钊的祖父,是江西望族,除了江西外,四川还有田地、商店,其财产之多连他本身也估计不来,所以当地人都称他为“财神爷”。三十七年一月十五日,继钊在重庆出生,因天气奇寒,冰天雪地冻得她全身发黑,岳母穿著大皮衣裹住他,连续了三天三夜,才使她恢复正常。八月,赤祸蔓延至重庆,他们不得不背著弱女跟著国军辗转逃难。

    到台湾后,住了一年的台北大旅社。因为初到台湾,他们带了许多钱。后来迁到屏东来,尚未来得及把行李拆开,便遭小偷光顾,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身上所穿的衣物。这种由巨富跌进赤贫,就等于从天堂掉到地狱一样。他们悲伤!愤怒!这是谁所造成的?这是谁所给予的?

    为了生活,为了子女,为了回故乡,他们只好自强,只好把这变异置之度外,携手合作,共同撑持这个面临破灭的家。虽然两人在大陆上都是“少爷”“千金”,然而,此时又不得不去做仆人,下女的工作。这种“突变”使他们苍老、生病。长期的忧郁苦干下,岳父得了胃溃疡,岳母也得了肋膜炎。两老“以气相湿濡”“断肠人安慰断肠人”,当时继钊最大,但也不过是八、九岁,其他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弟妹呢?所以,岳父服务的单位,曾经有人呼吁救济,但被他坚决地婉拒了,岳母躺在病床上好长好长一段日子,一般人都断定她会死的,想不到吉人天相,在最贫困的时候,由当地卫生所多方的协助,后来竟痊愈了。

    听完他们的故事,我流泪了,想不到她们竟也有过如此的悲惨遭遇。

    临别前夕,岳母把那包聘金,原封不动的退给我,微笑的说:“我们只是考验你而已,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勇气与抱负,拿去吧!”我太感动了,马上从里面抽出两叠:“这些是要孝敬您们的,请别客气。”岳父岳母几乎同时说:“现在还早,等以后再说吧。”是的,以后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孝敬两位可敬的老人家。

    吾女至玉

    至玉出生前,我曾不止千百次的烦恼,因为我一再为自己的遗传性发生困惑。

    有一堂讲到与遗传有关的课程时,我硬著头皮,举手起来问:“老师!我……我会遗传吗?”老师露出白牙笑著说:“可能不会吧!”他的话是不肯定的,可能不会,当然也包括“可能会”的成份。

    要是会遗传,那么苍天真是要丧我了,难道我所受的侮辱、作弄、耻笑、欺侮、折磨还不够?还要再令我的后代“继承”这种“十字架”?我悲观了,如果证实会遗传的话,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宁愿独挑这种揶揄。

    当我疑惑这问题时,母亲一再地保证“不可能”。她的理由是:“如果你生下来的孩子会畸形的话,那么,我与你爸爸也应该有一个畸形才对,也就是说,正常的人不一定生正常的孩子,畸形的人也不一定生畸形的孩子。”尽管母亲一再的安慰我,但仍然不能释怀。每当看到妻鼓起的肚子时,我就想到“脚”的遗传。我曾买过几本有关遗传的书,可是,由于不是专家,“术语”与“实例”仍然不能“相及”,最后还是一样悲哀,难过。我自己也相信,可能会遗传,因为我认为生物的演变,乃是先天的突变与后天的进化交替的结果。

    所以,我的心情随著孩子的出世,一天比一天惊喜,一天比一天焦虑。终于产期届至,我陪她到省立医院,那天正好是一月一日,大家都放假去了,只剩下几位值日的护士,所以任她痛得死去活来。看到她那种“最高级的痛苦”,使人既不忍心又感慨。母亲正好也在我的身边。想到母亲生我时,必定也是如此吧?那么,一位母亲为了生一个孩子,简直就是一场苦斗。顺利了,生个“孝”或“不孝”的子女;失败了,只好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天下不孝的子女,我倒建议让他(她)到“产房”去看看,听听母亲为我们的哀号,也看看她们为我们所流的“血”“汗”“泪”。然后,再看看她们对婴儿微笑,听听她们低沉、温柔甜蜜的“儿语”。

    她被母亲扶进“产房”,我坐在门口倾听著,想著:我就要当“爸爸”了!我高兴得想跳起来。可是,如果生下来,脚像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呢?突然“产房”传来一声最美丽,最动人,最宏亮,最可爱的哭声。我站了起来,等待著他的光临,玻璃门打开了,妈妈从里面出来,我迫不及待的问:“脚怎么样?”“四肢健全。”啊!我实在太高兴了。当时的喜悦,简直无法用笔来形容。

    至玉就这样来到我的家。

    至玉的来临,带给我无限的欣慰。她像是“犛牛之子”。我爱她超过我自己,虽然她长得不像我,像继钊,但个性却有点像我──倔强、害羞。

    她现在才一岁半而已,但一举一动有时却比我兄弟那些三、四岁的小孩还要聪明可爱。她七、八个月就会吃龙眼,而且肉吃完,核子尚知吐出来。因此家人都称她为“吃王”,除了“吃”外,她还会“舞”,一听到弟弟的吉他,或其他的音乐,就会手“摇”脚“踢”。在电视机前面更是活泼,她会学著明星转身子,虽然还不会讲话,却会咿呀咿呀地跟著歌星唱。

    因为我们都在外做事,至玉就交给母亲来照顾。我们一回家,妈妈就口沫横飞的数说她的种种。听说有一次,妈妈病了,蹲在地上呕吐,她看到了,便一边哭一边拉母亲起来,见母亲流泪,还会用小手指去“划”干。爸爸也说,至玉真是个奇才,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尚未看过一个小孩子这么聪明。

    她著实很懂事,好像知道我是“异人”似的,每当我回家时,她就跑过来抱著我的“脚”摸一摸,有时还会拿小圆椅子放在我身旁,然后拉著我的手要我坐下。第一次看到这种动作时,我感动得紧抱著她,流下激动的眼泪。她也很慷慨,只要她手上有东西,只要她周围有人,定会把手上的东西,一个一个分给大家。因为我们家是个大杂院,孩子特别多,看到她跑过来,跑过去的分零食给比她大的孩子吃,我与妻欣慰地笑了。

    啊!吾女至玉!一位未满两岁的孩子,我能希望她做什么事呢?在此只寄望她将来,以其爱心去爱她的民族,爱她的同胞。因为我曾受到广大人群的爱,也希望她去爱广大的人群。

    潘厅长的召见

    说来我也够幸福的,到处受到温情、鼓励与安慰。当高中毕业的时候,报纸曾大大地鼓舞著我,使我受到广大社会的帮忙与协助,甚至当时的教育厅长也曾以书面在中华日报表示:“对郑丰喜的这种苦学精神,甚表欣慰,祝福他此次联考能够顺利录取,日后如有困难,我们愿尽力去帮助他。”

    在我二年级上学期时,突然接到学校当局的通知,要我填表,领取由特种教育基金委员会所拨放的奖学金一千元。从此以后,每学期不少,直到毕业为止,我就靠著这些奖学金来完成学业。所以在找到工作,安定下来的时候,我想到了他──伟大、仁慈的厅长,本来想直接去拜谒他,但自感身分卑微,不敢冒昧,只好写一封信,向厅长致最高的谢意。想不到信寄出不久,立即接到特教会蔡明悌先生的来信,谓:“奉交下……拟亲自到贵府拜访慰问,请示路程车班与时间。”我太激动了,金钱上的帮助,已经没齿难忘了,尚派人要来慰问我,像这种厚待怎么敢当呢?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蔡先生来的时候,正巧我与妻回屏东娘家去了,使他扑个空,怅然而归。回去后,来信说:“有空再来。”然而不久他病倒了,入院开刀。知道这消息后,我为他难过,也感到抱歉。于是,我同内人赶到台中去,好不容易上楼,找到了特教会。可惜,蔡先生出差去了,在惆怅的当儿,里面的小姐问:“找他何事?”我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她很热心的说:“那你可以直接去谒见厅长嘛!”

    当我们在厅长室的几位人员招待之下,我们坐在那里等候厅长的接见,因为他那时正在会客室与一群外国人谈话。有位年轻人拿了一张便条,请我写下来见厅长的动机与其他。不久,那群外宾出来了,年轻人将我的“便条”递给厅长。我们夫妻俩就在他的指引下,心跳的走进厅长室,潘厅长笑容可掬的请我们坐下,因为我们从未见过“大人物”,所以不敢太接近,只坐在沙发椅的最旁边,厅长却和蔼的说:“坐过来!坐过来!”他的垂爱,他的关怀,使我们内心的恐惧消失了。因此,我们有说有笑。他是幽默的、是开朗的,对我们是仁慈的、博爱的。听完我的故事时,频频点头,并且一再地夸奖:“不简单,了不起。”后来,他微笑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呢?”当我陈述著我们过去“相识”的经过时,他很是感动,并且极力称赞她的“伟大、不平凡”。他曾经问起我的家,我的学校,我的生活点滴,他没有官架子,更没有官腔,简直就像家人话家常,以致在他面前,我们轻松、愉快、无所不谈。

    在约一点锺的谈话中,他三次同我握手。第一次是,当我们进去时握手表示“欢迎”,第二次是,听完我的求学经过,握手表示:“别灰心,别向环境低头,成功就在眼前了。”第三次是,将离别时,握手表示:“别后,希望你更加努力,对教育作更大的贡献。并预祝成功!如意!”当我蹑脚走那滑溜溜的地板时,他在身边一直扶著我,这种举动使我终身难忘。走出会客室,那年轻人及部份工作人员都站起来送行,他还帮我提行李。临走时,厅长告诉我们,以后如遇到困难,可以写信跟他联络,只要可能,他愿替我们解决一切。当我们走出走廊,他还站在门口吩咐道:“下楼梯要小心点。”于是,我与内人,带著满怀的喜悦、欢畅与感激离开了最富人情味的教育厅,最令人崇敬的厅长。

    演讲

    x月x日。忽然接到北港高中戴校长的一封信,信上说:“……十二月二十六日,是北高第十九届的创校纪念日,假依仁堂举行纪念大会。希台端能出席大会,报告你的奋斗简史,以鼓励在学同学及时努力读书……。”看完信后,我兴奋、激动、欣喜、惶恐,一股复杂的情绪萦回脑际。国小时代的“演讲比赛”又浮在我的记忆里,创痛、悲愤,已成过去。现在我要上台“演讲”了,怎不令人兴奋呢?尤其我一再地梦想著,有一天能够成为一位演说家,希望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我的经验、我的思想。犹记过去,我总爱“站”在桌旁,装腔作势,摇头晃脑地学习老师或大人物讲话。想不到现在,竟要像“大人”一样地站在大众面前讲话,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怎不让我雀跃以及心跳呢?

    记得家长会会长陈先生说完后,戴校长站在麦克风前说:“今天,我们特地请到我们的校友郑丰喜同学。他可以说是我们创校以来奋斗成功的第一人,现在就请他为我们讲述一下他的奋斗经过吧……。”此时台上台下掌声雷动,我有点怯场,很不自然地走近台前:“我最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此话一出,台下掌声四起,笑声纷纷。我开始“话家常”了。从出生到流浪,从流浪到再流浪。还有田间生活──忍著寒风吹打,烈日熏烤;光著身子到处捡燃料,吊著竹篮捡花生、捡田螺、抛著篮子捡地瓜。爬著汲水,捕蝗虫。以及四处张罗学费缴房租,避房东,再挣扎。最后谈到了我的现况──结婚、任教。此其间,有好几段是用吼的、用叫的,也有好几段是呜咽著讲出来的。因为当时的情绪激昂,语无伦次,不知是否“流利”。但我看到男同学大部份都红著眼眶,女同学也频频拭泪,而最使我惊讶的是:连戴校长也落泪了。

    我在这次讲话中,有这么一段:“多少年来,上苍不断地用贫困、残疾、交迫来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但它最多只能给我暂时的挨饿、受冻。深信它考验不倒我!折磨不死我!为了生存!为了人性的尊严!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我握著拳头!咬紧牙关!挺起胸膛!勇敢地、乐观地,接受上苍所给予的一切挑战。”

    最后,我要同学们以他(她)们的身体、家庭、环境来和我比较,要求他(她)们,充分发挥上苍所赋予他(她)们的优越条件,好为多难的家邦造福。

    下台后,掌声历久不衰。林蔡议员(现为监委)握住我的手说:“此次,你对他(她)们的鼓励实在太大了。”走出礼堂,有位与会的校长告诉我:“搬到北港来吧?”当我带著满怀的喜悦、轻松离开北高时,尚有一群学生们站在校门口目送。

    此次的演讲,是我第一次的演讲,也将是我最难忘的一次演讲。

    徐督学的鼓励

    徐督学是一位仁慈、和蔼、廉洁、平实的教育家。记得六十一年度的上学期末吧!学校上上下下都在传言,省督学要来。于是大家不免紧张一番,其实徐督学并非如一般所想像的“毒蛇”那么可怕,他来了,带给口中一场热闹。那时,因为我没有住老远的地方,是专任教员,所以上完课以后,就回家煮饭去了。当我在井边洗米时,本校蔡组长从老远的地方就喊著:“老郑!老郑!”“什么事?”他报告说:“听校长讲徐督学很关怀你,他想看看你,所以校长要我来……。”听到这消息后,我兴奋得眉开眼笑,徐督学为什么会知道我呢?他是听厅长谈起?或留心报纸?还是校长告诉他的?抑或在阅览资料发现的?不管那一样我都应该感谢他。因为他让我感到荣幸,感到兴奋。回到学校,校长正在中廊等候,见了我,愉快的说:“徐督学想见见你,你同我上楼去吧!”来到校长室,徐督学见了我,站了起来。校长介绍说:“这位就是郑老师。”他握著我的手:“辛苦了!辛苦了!近来好吗?”听到他这么一问候,感动得几乎讲不出话来。他示意我坐下,笑容可掬的问:“你住在那里?”“家里生活如何?”“爸爸妈妈都健康吗?有没有孩子呢?”我说:“有一个。”“男的还是女的?”“是女孩。”“放在这里吗?”“放在家里,给我母亲照顾。”“那你们轻松多了,要照顾一个小孩,须要花很多的工夫,晚上还得起来忙……。”“是是是”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他又关心的问:“你兄弟多不多?父母和谁住在一起生活呢?”我告诉他说:“兄弟很多,有七个,爸妈现在与我们一起生活。”他奇怪的问:“兄弟那么多,为什么父母要你来奉养呢?”我笑笑说:“因为现在我的经济比他们好点!而且他们为我所花的心血也比其他的兄弟多,所以我乐意这样做。”他点点头说:“是的,现在你们两位都能赚钱,比他们耕田的要好得多。”最后,他再度握住我的手:“但愿你继续努力、奋斗。祝福你进步,成功!”临走时他问:“上下楼梯没问题吧!”唉!一位毫无半点架子。毫无半句官腔的督学,平易近人的风范,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

    第二学期,他又莅临本校,这次他来时,我正好在教同学们“作文”,他走过窗口时,向我挥手致意,仍是那么和蔼可亲。当天降旗典礼,他上台去讲话。他说:“你们每位同学,对‘决心’一定有特别的体认,为什么呢?”他继续说下去:“今天我在北高。戴校长问我,放一段录音带给我听好不好?他说这段录音带对学生的管教很有帮助。因为他们曾经放这段录音给一位犯了错的同学听,结果,他惭愧的流泪了。向校长表示澈底的忏悔。他还告诉我,这段录音带是由他们北高第九届毕业校友,也就是正在贵校执教的郑丰喜老师所讲的。在此我因时间的关系,不必重复。相信你们对他都比我更了解,我在此只告诉大家,你们每一位的身体都比他好,你们的家庭环境比郑老师富有,你们的条件也比郑老师优越。那么郑老师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们一定也能,甚至还要超过他才对。”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的“教育”演说。因为这是出自徐督学心底里的话,是他有感而发的。我也没有这样激动过,徐督学的每句话,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坎里。我激动、我兴奋、我注视著徐督学,眼睛湿润了,学生们以尊敬、钦慕的目光投向这边。我握著拳头:“这只是开始,我的前途尚遥远,但我有信心继续奋斗下去。”

    徐督学回去后,听同事说,他到四湖也曾把我的故事讲给同学们听。他的话,虽非当面夸赞我,但这种鼓励,比任何方式还有作用,我一定会努力下去的。

    不久,一件更令我兴奋的消息发生了。有一个升旗后的日子,校长走过来告诉我:“徐督学要我转达他的意思,他希望你能将过去的奋斗史,写成一部书,他愿意替你呈给上级,以便教育更广大的社会。”

    自从听到这消息以后,我既兴奋又惶恐。兴奋的是:徐督学不择细流,有意提携我。以这既贫且残的身分,竟能得到上级的帮助,怎不令人兴奋呢?而惶恐的是:像我这样的文章──生涩、幼稚,像我这样的环境──苦多于乐,只赚取他人的泪水,不赋予他人的欢笑,有人要看吗?如果对社会不能尽一点微薄之力,那不是辜负了徐督学、戴校长、廖校长以及所有关心过我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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