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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琵琶从浅水湾回来天都黑下来了,抄快捷方式穿过大学校园,上坡朝宿舍走。从石阶上来,踏上马路,她看见天空有探照灯,只这灯有烽火的气息。她喜欢这些灯,满足了没实现过的一股冲动,在一片辽阔空荡的地方乱写乱画。空中广告是听说过,却只见过这一个例子,知道人类可以拿粉笔绕着月球怎么画线。今晚有三道光。有可能都是九龙方面射来的,也可能是海湾的战舰。光束绕过一圈,与别的光束交叉,分散开来,又并行。像不耐烦的老师的手挥过黑板,板擦一抹,擦得干干净净,太快了,学生还没来得及看懂图表。天空像极了黑板蒙上一层粉笔灰,灰扑扑的,起起伏伏的表面也一模一样。香港还感觉不到战争。课室里当然决不提起,只有教师缺课,受军训去了,才有人议论。

    “孩子们,我又得去当兵了。”布雷斯代先生拖着长音,香烟在唇间换到左又换到右。“讨厌极了,文艺复兴要讲不完了。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比方说你们就不觉得难过,我看得出你们都很高兴。”

    两盏探照灯又亮起来。一束光照着朵云。她看见天上有云,之前隐在墨黑的夜里,堆得像花朵的复瓣。光束在灰云上照出一块淡淡的班点,动也不动。看着它竟使人满心气沮,心里痒痒的,像指尖触到了。

    她爬完最后一圈水泥石阶,上了宿舍石砌的地基。走上门廊的台阶,在宿舍门口揿铃,眺望着海面。黑沉沉的海湾下市区的灯火低矮矮的。对岸的九龙马路上的绿灯像一串珠链,点出了海平面。三分之二的天空是粉笔灰的条纹。正看着,一道强光忽然照过来,对准了门外的乳黄色小亭子,两对瓶式细柱子,她从头至脚浴在蓝色的光雾中,愣了愣才明白是对海照过来的探照灯。强光打在她脸上,她动也不动,站在那神龛里。他们以为看见了什么?她心里纳罕着。灯关掉了,还是拨开了,效果是一样的。漆黑之中她无声地轻笑着,身体仍是被光浸透了。她从此两样了,她心里想着。背后的门开了。

    “谢谢你,嬷嬷。”

    “晚饭留在那里,吃完了跟瑟雷斯丁嬷嬷说一声。”

    她朝地下室走,但得步步小心。方才远处射过来的强光那么没有边际,过道像缩小了,她得重新适应。

    “回来。”多明尼克嬷嬷的大脑袋歪了歪,头一低,压出了双下巴,从浆洗过的上衣里取出信来,递给她。

    “喔,是挂号信。”

    “我帮你签收了。”

    “谢谢你,嬷嬷。”

    瞥眼只见写的是英文,笔迹陌生。谁会写英文信给她,这么厚厚的一叠,信封都鼓出来了?不对,里面是本书。小小的书,又长又薄的。而且形状奇怪。可能是字典。除非是字典,谁会寄东西给她?下楼路上她没拆开来看,也没细看是本地寄的还是上海寄来的。

    她打开灯。晚餐搁在长条桌上,倒扣着一只汤盘。坐下来之前她拆开了信,瞪着一叠旧十元钞票。信上说:

    “密斯沈:

    听说你入学之前申请奖学金,没申请到,所以我写这封信来。学业成绩最优秀的二年级生会有一笔奖学金,我确信明年你会拿到,足可支付到毕业前的学杂费住宿费。请容许我先给你一个小奖学金,省俭一些可以撑到明年夏季。不用谢我,也请不用客气。这话也许说得太早,但是只要你保持这个成绩,我有信心你可以拿到牛津的研究生补助费。

    真诚的,

    杰若德·H.布雷斯代”

    字句像遥远的浪涛,拍打她的耳朵。她本该认出这紊乱潦草的字迹的,也许他写黑板比较工整。她冰冷的手指数着钞票,数了两次,确定是八百块。地下室里也有探照灯,照住了她。倚着长条桌立着,再把信读了一次,信唱了起来。牛津!绕了一大段路,该她的终究是她的,这一次她真的想要,因为是她自己赚来的。她母亲总说受教育才有保障,她的学业尚未结束,就有了进项。激励读书人的那首古诗说得好: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把信和钞票都放回信封。觉得诧异,这么厚一叠破旧又有味道的钞票竟拿橡皮筋一捆,随随便便地挜进信封里,封口一半没粘紧,显然是极信任香港邮政,也极相信人性本善,她却是极陌生的。也没费事把小钞换成大钞。她拉出椅子,坐下来吃饭,却动也不动,只捧着倒扣着餐盘的微温的汤碗,庆幸这微微的温暖使事情更加真实。不。她不要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母亲。露可能不在。就算在,琵琶也不想在电话上谈。多明尼克嬷嬷是澳门来的葡萄牙人,讲广东话,不会讲国语,人很精明,看她那么激动就会联想到是那封信的原故。布雷斯代先生虽然并没有要求她保密,但是他若是愿意声张,何不给她支票,反而送现金?一定是怕传出去总有人会说闲话。他这是善行义举,可是帮助的到底是个年青女孩子。她记得有些女孩子说他是怪人,与院长处得也不大好。他老早就该升教授了,不知为什么就是升不上。

    她照露的吩咐隔天下午才打电话过去,心里琢磨要是妈要我今天别过去了,我就得在电话上告诉她,我再也憋不了一天了。幸好露要她过去。

    “我们历史课的先生给了我这封信。”她说,装得没事人一样。

    露读着信,琵琶拆开了报纸包着的钞票,拿了出来。

    “他送我八百块的奖学金。”

    “怪了。”露说,“有这种奖学金吗?他为什么自己掏钱出来?”

    “没有,信上说明年我会拿到奖学金,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钱。”

    “不能拿人家的钱。”露说,轻轻笑了声,很不好意思。

    “这是两样,他只是想帮助穷学生。”

    “就这样拿人家的钱怎么成?”

    “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琵琶急于分辩,怕母亲会逼她还回去,“他连谢都不要。”

    露不言语了。琵琶拿包钱的报纸再把钱包起来。厚厚一叠十元钞票太触目,像一条又厚又长的洗衣服黄肥皂。她母亲必然是因而想到了街头卖唱的,路人给十个一毛硬币而不是一元纸钞,显得阔气些。

    “要搁到哪里?”

    “就搁在这儿吧。”露漫不经心地说。

    琵琶把钱留在桌上,正眼都不看一眼,本能却催着她即刻送进银行金库,这是世上最珍贵的一笔钱。她把信与信封收进了皮包。露也许还想把钱还回去。幸喜她没想到要地址。真要起来,她又得想办法劝她打消念头。

    露在收拾行李箱,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是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精巧玩意。

    “来,你也帮着点。那边那个拿过来,是另一个,就在你眼前。”她快步走过去,自己去取。

    两人的积怨又浮了出来。琵琶发现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旁边,做出听候差遣的模样,不插手,让她自己来。露虽气恼,仍是按捺着性子示范如何包装艺术品:

    “最要紧是把缝隙填得磁实。看见了没?才不会颠一颠松了,压坏了。”

    “那是皮子吗?”

    “海狸皮。”她举了起来,“喜欢可以看看,就是别碰,香港天气太潮了,东西容易坏。”

    “好漂亮的颜色。”

    “便宜才买的。”她一件一件东西拿起来,“物资缺乏,什么都买。那件银手饰现在可值钱了。”

    她藉口做生意去大采购了一趟,将来要卖不掉,总可以留着自己用,还可以变卖了过日子。琵琶才这么想,立时自愧了起来。她会这么想,全为了母亲对她的大消息太冷淡的原故。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她母亲对儿女的态度仍是旧式的,很节制,从不夸奖,怕会惯得她太过自负。但是琵琶对母亲的东西不再那么着迷了,反觉得琐碎。是母亲的品味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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