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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步入二楼一间大办公厅,说要找庄士敦队长。栅栏挡住的办公桌后一个长脸淡褐金发的警员抬起头来,又回头写字去了。有个黝黑结实的人穿着卡其制服上前来。
“沈小姐么?请这边走。”
他领头到一排的隔间,请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清白的人无端被召进了警察局,该如何举动?应该是气愤又紧张。可是她准是做得过火了。黝黑的汉子瞧了她一眼。
“没有什么事,问几个问题罢了。要不要喝茶?”
“不用了,谢谢。”
“喝杯茶没什么,我们自己也要喝。”
“那好吧,谢谢。”
他摇铃。有个骨瘦如柴的中国人悄没声的出现了,一身白衬衫,雇员的样子。
“两杯茶。”
他默然消失,留下一丝光脚穿球鞋的气息。
“不抽烟吧?”
他自己点燃了一根烟。金发警员侧身快步过来,像只收起来的雨伞。
“这位是庄士敦队长,我是马瓦罗警探。”黝黑的警探说,仿佛是澳门人,也许是多明尼克嬷嬷的侄子,一样的宽脸浓眉密密的睫毛。他一个人说话,做笔记。庄士敦只是坐视,面前摊开一本大笔记簿。会是什么?她母亲的“档案”?他不断翻看,像参考什么。不可能全记着她的事吧?琵琶颠倒着看,只看见是活页纸,打字稿。心里渐渐地恐慌,又一股子想笑,仿佛已是事过境迁向某人提起,不是向母亲提起,她会大发雷霆,而是向比比或珊瑚姑姑。她甩不掉这戏谑的感觉。她向来信任警察,坐在这里心里自在,并不比在学校口试紧张。马瓦罗像个坏学生,笔记写得很吃力,有一句没一句,只有三两行。他怎么不索性让她自己来写算了?
“你父亲多大年纪?”“你母亲几岁了?”又想抓她撒谎的小辫子似的。“你父亲大你母亲几岁?”问不倒她的。他们两人同年。
她报出母亲上海的朋友,心上有些不安,比方说布第涅上尉,有必要说出他来么?不过,既然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直说岂不是最好?
“你认识罗侯爷吗?”
“是我表大爷。”珊瑚姑姑听到不知会怎么说。连这都查出来了。
“他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的表哥。”
“你母亲跟他很熟?”
“不是,她只见过几次面。”
“她一定跟他很熟。不是她设法筹钱救他出来么?”
“不是,那是我姑姑。”
“可是钱是你母亲的?”
“我姑姑跟她借的。”
这些事他们怎么知道的?露不会告诉他们,除非是他们先提起。她的心往下沉,晓得有场大病要来了,而且不是几天就痊愈的。她喝了一口热奶茶,饥荒似的。她这动作似乎使马瓦罗震了震。难道是以为她突然口干舌燥?
“他常到你母亲家吗?”
“罗侯爷吗?没来过。我们统共只见过他一次。”
“在你母亲家里?”
“不是,是在他家里。”
“她常到他家去?”
“不是,那是他太太的家,他不住在那里。”
她一心一意只提防说了什么会惹她母亲生气。
“你帮你母亲送过信吗?来到香港之后?”
“没有,上海对外的通讯并没有断。”
“你寄过包裹到重庆吗?”
“没有。”
“内地任何地方?”
“没有。”
他起身,慢悠悠走出隔间,伸伸腿,吸口气。庄士敦一分钟也不浪费,立即接手,不时参阅他的大本子。
“罗侯爷是何时遭到暗杀的?”
“我不记得了。——一九三八年吧。”
“他始终没把钱还给你母亲?”
“借钱的事只有我母亲和姑姑知道。”
为了取信他们,她说出了姑姑与罗侯爷的儿子的恋情。她并没有泄露什么秘密,换作是她母亲也一定会说。马瓦罗又回来了。两人都没做笔记。
“所以我姑姑就偷偷拿了她的钱。”
“可是她们还是朋友?”庄士敦问道。
“只是表面上。”
“她们还是住在一起。”
“为了省钱。”
“你母亲的经济拮据吗?”
“对。”
“她现在有钱了?”
“不算有钱。”
“她住的是浅水湾饭店,一个多月了。”
“可能是我姑姑还她钱了。”
“你不知道确切原因?”
“我没问。”
“你对你母亲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少。”
“我们很尊重彼此的私生活。”
“中国家庭很不寻常吧?”
“她们母女好几年不见了。”马瓦罗冷不防插话。这两人就像她在哪儿读过的帮会兄弟,两个人一搭一唱,“你扮白脸,我扮红脸。”京戏里武人画红脸,文人是一张净脸。一个凶猛胁迫,另一个知书达理,好似帮受害人撑腰,对抗他的伙伴。受害人感激涕零,轻易就招供了。而这里的两个,庄士敦是英国人,自然扮黑脸。马瓦罗有中国血统,广东话想必也很流利,虽然今天不见他说广东话。
庄士敦倒身向后,让马瓦罗接手盘诘。
“你认不认识你母亲的日本朋友?”
“她不认识日本人。她讨厌日本人。”
“倒不讨厌德国人?”
“她也不认识德国人。”
“你知道伊梅霍森医生吗?”
熟悉的名字又使她心中一跳。“他是我的医生。”
“他常到你家里吗?”
“只有我生病那次,我得了伤寒。”
“他的全名叫什么?”
“不知道。”
再换庄士敦上场。她的父母年龄差几岁?
好不容易,他合上了本子,说:
“谢谢你,沈小姐,我们可能需要再请你过来谈谈。”
琵琶倒抽口气,难以置信。
“数据还不充份。”他说。
马瓦罗蹙着眉,低声道:“非常抱歉。事关安全,妈虎不得,尤其又是战时。”
这一提,琵琶陡然想明白了一件不太确定的事——日本已经到达九龙半岛边境。上海孤岛傲然屹立,毫不隐讳深陷重围,香港人却一句话也不想提,只说这里是安全的,这里是英国的辖地。可是日本不是轴心国之一,而英国正和轴心国作战吗?
“当然,当然是要小心为上。”她同情地喊着。
两人都有点受惊怀疑的表情。现在可不是让她讲理的时候。
她在警察总署待了三个钟头。出来后在附近杂货铺打电话。露还是不在,她改找张夫人。
“我们打电话找你,你出去了。”张夫人说。
“我在外面打的电话。我找不到我妈。”
“她还没回来呢。他们叫她去问话,太不像话了。”
“我也刚从警察局回来。”
“你能不能过来?过来再说。”
她发现张夫人一个人在房间里。
“昨天我们下楼去吃午饭,有个警察过来,说要找我们谈谈,张先生和我就跟着他进了酒排。问我们的旅行,十句有八句不离你妈。后来才知道吴先生吴太太也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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