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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shuqv.com,最快更新李叔同的禅语与修身最新章节!

    诸君应知改过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伟大之人格。

    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

    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那边寺庙之多,约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

    最近越风社要出关于西湖的增刊,由黄居士来函,要我作一篇《西湖与佛教之因缘》,我觉得这个题目的范围太广泛了,而且又无参考书在手,于短期间内是不能作成的。

    所以现在就将我从前在西湖居住时,把那些值得追味的几件零碎的事情来说一说,也算是纪念我出家的经过。

    杭州之缘

    我第一次到杭州,是光绪二十八年七月(本篇所记的年月,皆依旧历)。

    在杭州住了约莫一个月光景,但是并没有到寺院里去过。只记得有一次到涌金门外去吃过一回茶而已,而同时也就把西湖的风景,稍微看了一下子。

    第二次到杭州时,那是民国元年的七月里。这回到杭州倒住得很久,一直住了近十年,可以说是很久的了。

    我的住处在钱塘门内,离西湖很近,只两里路光景。

    在钱塘门外,靠西湖边,有一所小茶馆,名景春园,我常常一个人出门,独自到景春园的楼上去吃茶。当民国初年的时候,西湖那边的情形,完全与现在两样。那时候还有城墙及很多柳树,都是很好看的。除了春秋两季的香会之外,西湖边的人总是很少,而钱塘门外,更是冷静了。

    在景春园的楼下,有许多的茶客,都是那些摇船抬轿的劳动者居多。而在楼上吃茶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我常常一个人在上面吃茶,同时还凭栏看看西湖的风景。

    在茶馆的附近,就是那有名的大寺院————昭庆寺了。

    我吃茶之后,也常常顺便地到那里去看一看。

    当民国二年夏天的时候,我曾在西湖的广化寺里面住了好几天,但是住的地方,却不是在出家人的范围之内,那是在该寺的旁边,有一所叫做“痘神祠”的楼上。

    痘神祠是广化寺专门为着要给那些在家的客人住的。当时我住在里面的时候,有时也曾到出家人所住的地方去看看,心里却感觉得很有意思呢!

    记得那时我亦常常坐船到湖心亭去吃茶。

    曾有一次,学校里有一位名人来演讲。那时,我和夏丏尊居士两人,却出门躲避,而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当时夏丏尊曾对我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那时候我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以说是我后来出家的一个远因了。

    李叔同绘画作品

    虎跑寺断食

    到了民国五年的夏天,我因为看到日本杂志中,有说及关于断食方法的,谓断食可以治疗各种疾病。当时我就起了一种好奇心,想来断食一下,因为我那个时候,患有神经衰弱症,若实行断食后,或者可以痊愈亦未可知。要行断食时,须于寒冷的季候方宜,所以我便预定十一月来作断食的时间。

    至于断食的地点呢?总须先想一想,考虑一下,似觉总要有个很幽静的地方才好。当时我就和西泠印社的叶品三君来商量,结果他说在西湖附近的地方,有一所虎跑寺,可作为断食的地点。

    那么我就问他:“既要到虎跑寺去,总要有人来介绍才对,究竟要请谁呢?”他说:“有一位丁辅之,是虎跑寺的大护法,可以请他去说一说。”于是他便写信请丁辅之代为介绍了。

    因为从前那个时候的虎跑,不是像现在这样热闹的,而是游客很少,且十分冷静的地方啊。若用来作为我断食的地点,可以说是最相宜的了。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我还不曾亲自到过,于是我便托人到虎跑寺那边去走一趟,看看在哪一间房里住好。看的人回来后说,在方丈楼下的地方,倒很幽静的。因为那边的房子很多,且平常的时候都是关起来,客人是不能走进去的。而在方丈楼上则只有一位出家人住着而已,此外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虎跑寺一角

    等到十一月底,我到了虎跑寺,就住在方丈楼下的那间屋子里了。我住进去以后,常常看到一位出家人在我的窗前经过,即是住在楼上的那一位,我看到他却十分欢喜呢!因此就时常和他来谈话,同时他也拿佛经来给我看。

    我以前虽然从五岁时,即时常和出家人见面,时常看见出家人到我的家里念经及拜忏,而于十二三岁时,也曾学了放焰口,可是并没有和有道德的出家人住在一起,同时也不知道寺院中的内容是怎样,以及出家人的生活又是如何。

    这回到虎跑去住,看到他们那种生活,却很欢喜而且羡慕起来了!

    我虽然在那边只住了半个多月,但心里头却十分地愉快,而且对于他们所吃的菜蔬,更是欢喜吃。及回到了学校,以后我就请佣人依照他们那种样的菜煮来吃。

    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断食,可以说是我出家的近因了。

    出家受戒

    及到了民国六年的下半年,我就发心吃素了。

    在冬天的时候,我即请了许多的经,如《普贤行愿品》《楞严经》及《大乘起信论》等很多的佛经,而于自己的房里,也供起佛像来,如地藏菩萨、观世音菩萨等等的像,于是亦天天烧香了。

    到了这一年放年假的时候,我并没有回家去,而到虎跑寺里面去过年。我仍旧住在方丈楼下,那个时候,则更感觉得有兴味了。于是就发心出家,同时就想拜那位住在方丈楼上的出家人作师父。

    他的名字是弘详师,可是他不肯让我去拜他,而介绍我拜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是在松木场护国寺里面居住的,于是他就请他的师父回到虎跑寺来。而我也就于民国七年正月十五日受三皈依了。

    我打算于此年的暑假来入山,而预先在寺里面住了一年后,然后再实行出家的。当这个时候,我就做了一件海青,及学习两堂功课。

    在二月初五日那天,是我的母亲的忌日,于是我就先于两天以前到虎跑去,在那边诵了三天的《地藏经》,为我的母亲回向。

    到了五月底的时候,我就提前先考试,而于考试之后,即到虎跑寺入山了。到了寺中一日以后,即穿出家人的衣裳,而预备转年再剃度的。

    及至七月初的时候,夏丏尊居士来,他看到我穿出家人的衣裳但还未出家,他就对我说:“既住在寺里面,并且穿了出家人的衣裳,而不即出家,那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所以还是赶紧剃度好。”

    我本来是想转年再出家的,但是承他的劝,于是就赶紧出家了。便于七月十三日那一天,相传是大势至菩萨的圣诞,所以就在那天落发。

    落发以后,仍须受戒的。于是由林同庄君的介绍,而到灵隐寺去受戒了。

    灵隐寺是杭州规模最大的寺院,我一向是对它很欢喜的,我出家以后曾到各处的大寺院看过,但是总没有像灵隐寺那么的好!

    灵隐寺“咫尺西天”照壁

    八月底,我就到灵隐寺去,寺中的方丈和尚却很客气,叫我住在客堂后面芸香阁的楼上。当时是由慧明法师作大师父的,有一天我在客堂里遇到这位法师了。他看到我时,就说起:“既系来受戒的,为什么不进戒堂呢?虽然你在家的时候是读书人,但是读书人就能这样地随便吗?就是在家时是一个皇帝,我也是一样看待的。”那时方丈和尚仍是要我住在客堂楼上,而于戒堂里面有了紧要的佛事时,方命我去参加一两回的。

    那时候我虽然不能和慧明法师时常见面,但是看到他那种的忠厚、笃实,却是令我佩服不已的。

    受戒以后,我就住在虎跑寺内。到了十二月,即搬到玉泉寺去住,此后即常常到别处去,没有久住在西湖了。

    慧明法师

    曾记得在民国十二年夏天的时候,我曾到杭州去过一回。那时正是慧明法师在灵隐寺讲《楞严经》的时候。

    开讲的那一天,我去听他说法。因为好几年没有看到他,觉得他已苍老了不少,头发且已斑白,牙齿也大半脱落。我当时大为感动,于拜他的时候,不由泪落不止!

    听说以后没有经过几年工夫,慧明法师就圆寂了。

    关于慧明法师一生的事迹,出家人中晓得的很多,现在我且举几样事情,来说一说。

    慧明法师是福建的汀州人。他穿的衣服却不考究,看起来很不像法师的样子,但他待人是很平等的。无论你是大好佬或是苦恼子,他都是一样地看待。

    所以凡是出家在家的上中下各色各样的人物,对于慧明法师是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他老人家一生所做的事情固然很多,但是最奇特的,就是能教化“马溜子”(马溜子是出家流氓的称呼)了。

    寺院里是不准这班“马溜子”居住的。他们总是住在凉亭里的时候为多,听到各处的寺院有人打斋的时候,他们就会集了赶斋(吃白饭)去。

    在杭州这一带地方,马溜子是特别来得多。一般人总不把他们当人看待,而他们亦自暴自弃,无所不为的。

    但是慧明法师却能够教化马溜子呢!

    那些马溜子常到灵隐寺去看慧明法师,而他老人家却待他们很客气,并且布施他们种种好饮食、好衣服等。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而慧明法师有时也对他们说几句佛法以资感化。

    慧明法师的腿是有毛病的。出来入去的时候,总是坐轿子居多。

    有一次他从外面坐轿回灵隐时,下了轿后,旁人看到慧明法师是没有穿裤子的,他们都觉得很奇怪,于是就问他道:“法师为什么不穿裤子呢?”他说他在外面碰到了马溜子,因为向他要裤子,所以他连忙把裤子脱给他了。

    关于慧明法师教化马溜子的事,外边的传说很多很多,我不过略举了这几样而已。不单那些“马溜子”对于慧明法师有很深的钦佩和信仰,即其他一般出家人,亦无不佩服的。

    因为多年没有到杭州去了。西湖边上的马路、洋房也渐渐修筑得很多,而汽车也一天比一天增加,回想到我以前在西湖边上居住时,那种闲静幽雅的生活,真是如同隔世,现在只能托之于梦想了。

    不做应酬和尚

    一

    佛教养正院已办有四年了。诸位同学初来的时候,身体很小,经过四年之久,身体皆大起来了,有的和我也差不多。啊!光阴很快。人生在世,自幼年至中年,自中年至老年,虽然经过几十年之光景,实与一会儿差不多。就我自己而论,我的年纪将到六十了,回想从小孩子的时候起到现在,种种经过如在目前。啊!我想我以往经过的情形,只有一句话可以对诸位说,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我常自来想,啊!我是一个禽兽吗?好像不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身。我的天良丧尽了吗?好像还没有,因为我尚有一线天良常常想念自己的过失。我从小孩子起一直到现在都埋头造恶吗?好像也不是,因为我小孩子的时候,常行袁了凡的《功过格》,三十岁以后,很注意于修养,初出家时,也不是没有道心。虽然如此,但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便大不同了:因为出家以后二十年之中,一天比一天堕落,身体虽然不是禽兽,而心则与禽兽差不多。天良虽然没有完全丧尽,但是昏愦糊涂,一天比一天厉害,抑或与天良丧尽也差不多了。讲到埋头造恶的一句话,我自从出家以后,恶念一天比一天增加,善念一天比一天退失,一直到现在,可以说是醇乎其醇的一个埋头造恶的人,这个也无须客气也无须谦让了。

    弘一法师老年时

    就以上所说看起来,我从出家后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真可令人惊叹;其中到闽南以后十年的工夫,尤其是堕落的堕落。去年春间曾经在养正院讲过一次,所讲的题目,就是“南闽十年之梦影”,那一次所讲的,字字之中,都可以看到我的泪痕。诸位应当还记得吧。

    可是到了今年,比去年更不像样子了;自从正月二十到泉州,这两个月之中,弄得不知所云。不只我自己看不过去,就是我的朋友也说我以前如闲云野鹤,独往独来,随意栖止,何以近来竟大改常度,到处演讲,常常见客,时时宴会,简直变成一个“应酬的和尚”了,这是我的朋友所讲的。啊!“应酬的和尚”这五个字,我想我自己近来倒很有几分相像。

    如是在泉州住了两个月以后,又到惠安到厦门到漳州,都是继续前稿;除了利养,还是名闻,除了名闻,还是利养。日常生活,总不在名闻利养之外,虽在瑞竹岩住了两个月,稍少闲静,但是不久,又到祈保亭冒充善知识,受了许多的善男信女的礼拜供养,可以说是惭愧已极了。

    李叔同书法

    九月又到安海,住了一个月,十分的热闹。近来再到泉州,虽然时常起一种恐惧厌离的心,但是仍不免向这一条名闻利养的路上前进。可是近来也有件可庆幸的事,因为我近来得到永春十五岁小孩子的一封信。他劝我以后不可常常宴会,要养静用功;信中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活,如吟诗、赏月、看花、静坐等,洋洋千言的一封信。啊!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竟有如此高尚的思想,正当的见解;我看到他这一封信,真是惭愧万分了。我自从得到他的信以后,就以十分坚决的心,谢绝宴会,虽然得罪了别人,也不管他,这个也可算是近来一件可庆幸的事了。

    虽然是如此,但我的过失也太多了,可以说是从头至足,没有一处无过失,岂只谢绝宴会,就算了结了吗?尤其是今年几个月之中,极力冒充善知识,实在是太为佛门丢脸。别人或者能够原谅我;但我对我自己,绝不能够原谅,断不能如此马马虎虎地过去。所以我近来对人讲话的时候,绝不顾惜情面,决定赶快料理没有了结的事情,将“法师”、“老法师”、“律师”等名目,一概取消,将学人侍者等一概辞谢;孑然一身,遂我初服,这个或者亦是我一生的大结束了。

    啊!再过一个多月,我的年纪要到六十了。像我出家以来,既然是无惭无愧,埋头造恶,所以到现在所做的事,大半支离破碎不能圆满,这个也是份所当然。只有对于养正院诸位同学,相处四年之久,有点不能忘情;我很盼望养正院从此以后,能够复兴起来,为全国模范的僧学院。可是我的年纪老了,又没有道德学问,我以后对于养正院,也只可说“爱莫能助”了。

    啊!与诸位同学谈得时间也太久了,且用古人的诗来作临别赠言。诗云:

    未济终焉心飘渺 万事都从缺陷好

    吟到夕阳山外山 古今谁免余情绕

    (本文原标题为《最后之忏悔》,为弘一法师1938年11月14日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同学会席上讲)

    二

    朽人初出家时,常读灵峰诸书,于“不可轻举妄动,贻羞法门”“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等语,服膺不忘。岂料此次到南闽后,遂尔失足,妄踞师位,自命知律,轻评时弊,专说人非。大言大惭,罔知自省。去冬大病,实为良药。但病后精力乍盛,又复妄想冒充善知识。卒以障缘重重,遂即中止。至古浪后,境缘愈困,烦恼愈增。因以种种方便,努力对治。幸承三宝慈力加被,终获安稳。但经此风霜磨炼,遂得天良发现,生大惭愧。追念往非,噬脐无及。决定先将“老法师”、“法师”、“大师”、“律师”等诸尊号一概取消。以后誓不敢作冒牌交易。且退而修德,闭门思过。并拟将《南山三大部》重标点一次,誓以努力随分研习。倘天假之年,成就此愿。数载之后,或以一得之愚,卑陬下座,与仁等共相商榷也。

    (此信为弘一法师1936年写给仁开法师)

    闻诽不辩

    杭州弘一法师纪念馆馆藏

    今值旧历新年,请观厦门全市之中,新气象充满,门户贴新春联,人多着新衣,口言恭贺新喜、新年大吉等。我等素信佛法之人,当此万象更新时,亦应一新乃可。我等所谓新者何,亦如常人贴新春联、着新衣等以为新乎?曰:不然。我等所谓新者,乃是改过自新也。但“改过自新”四字范围太广,若欲演讲,不知从何说起。今且就余五十年来修省改过所实验者,略举数端为诸君言之。

    余于讲说之前,有须预陈者,即是以下所引诸书,虽多出于儒书,而实合于佛法。因谈玄说妙修证次第,自以佛书最为详尽。而我等初学之人,持躬敦品、处事接物等法,虽佛书中亦有说者,但儒书所说,尤为明白详尽适于初学。故今多引之,以为吾等学佛法者之一助焉。以下分为总论别示二门。

    总论者即是说明改过之次第:

    (一)学 须先多读佛书儒书,详知善恶之区别及改过迁善之法。倘因佛儒诸书浩如烟海,无力遍读,而亦难于了解者,可以先读《格言联璧》一部。余自儿时,即读此书。皈信佛法以后,亦常常翻阅,甚觉其亲切而有味也。此书佛学书局有排印本甚精。

    (二)省 既已学矣,即须常常自己省察,所有一言一动,为善欤,为恶欤?若为恶者,即当痛改。除时时注意改过之外,又于每日临睡时,再将一日所行之事,详细思之。能每日写录日记,尤善。

    (三)改 省察以后,若知是过,即力改之。诸君应知改过之事,乃是十分光明磊落,足以表示伟大之人格。故子贡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又古人云:“过而能知,可以谓明。知而能改,可以即圣。”诸君可不勉乎!

    别示者,即是分别说明余五十年来改过迁善之事。但其事甚多,不可胜举。今且举十条为常人所不甚注意者,先与诸君言之。《华严经》中皆用十之数目,乃是用十以表示无尽之意。今余说改过之事,仅举十条,亦尔;正以示余之过失甚多,实无尽也。此次讲说时间甚短,每条之中仅略明大意,未能详言,若欲知者,且俟他日面谈耳。

    (一)虚心 常人不解善恶,不畏因果,决不承认自己有过,更何论改?但古圣贤则不然。今举数例:孔子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又曰:“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蘧伯玉为当时之贤人,彼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圣贤尚如此虚心,我等可以贡高自满乎!

    (二)慎独 吾等凡有所作所为,起念动心,佛菩萨乃至诸鬼神等,无不尽知尽见。若时时作如是想,自不敢胡作非为。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又引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数语为余所常常忆念不忘者也。

    (三)宽厚 造物所忌,曰刻曰巧。圣贤处事,唯宽唯厚。古训甚多,今不详录。

    (四)吃亏 古人云:“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古时有贤人某临终,子孙请遗训,贤人曰:“无他言,尔等只要学吃亏。”

    (五)寡言 此事最为紧要。孔子云:“驷不及舌。”可畏哉!古训甚多,今不详录。

    (六)不说人过 古人云:“时时检点自己且不暇,岂有工夫检点他人。”孔子亦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以上数语,余常不敢忘。

    (七)不文己过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我众须知文过乃是最可耻之事。

    (八)不覆己过 我等倘有得罪他人之处,即须发大惭愧,生大恐惧。发露陈谢,忏悔前愆。万不可顾惜体面,隐忍不言,自诳自欺。

    (九)闻谤不辩 古人云:“何以息谤?曰:无辩。”又云:“吃得小亏,则不至于吃大亏。”余三十年来屡次经验,深信此数语真实不虚。

    (十)不嗔 嗔习最不易除。古贤云:“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但我等亦不可不尽力对治也。《华严经》云:“一念嗔心,能开百万障门。”可不畏哉!

    因限于时间,以上所言者殊略,但亦可知改过之大意。最后,余尚有数言,愿为诸君陈者:改过之事,言之似易,行之甚难。故有屡改而屡犯,自己未能强作主宰者,实由无始宿业所致也。务请诸君更须常常持诵阿弥陀佛名号,观世音地藏诸大菩萨名号,至诚至敬,恳切忏悔无始宿业,冥冥中自有不可思议之感应。承佛菩萨慈力加被,业消智朗,则改过自新之事,庶几可以圆满成就,现生优入圣贤之域,命终往生极乐之邦,此可为诸君预贺者也。

    常人于新年时,彼此晤面,皆云恭喜,所以贺其将得名利。余此次于新年时,与诸君晤面,亦云恭喜,所以贺诸君将能真实改过,不久将为贤为圣;不久决定往生极乐,速成佛道,分身十方,普能利益一切众生耳。

    (本文原名《改过试验谈》,为弘一法师1933年在厦门妙释寺所讲)

    一事无成人渐老

    一

    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来养正院和诸位法师讲谈讲谈,原定的题目是“余之忏悔”,说来话长,非十几小时不能讲完。近来因为讲律,须得把讲稿写好,总抽不出一个时间来,心里又怕负了自己的初愿,只好抽出很短的时间,来和诸位谈谈,谈我在南闽十年中的几件事情!

    我第一回到南闽,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从上海来的。起初还是在温州;我在温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由温州到上海,是为着编辑《护生画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护生画集》编好。

    那时我听人说:尤惜阴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旧时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说要到暹罗国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的。我听了觉得很喜欢,于是也想和他一道去。

    我就在十几小时中,急急地预备着。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大亮,就赶到轮船码头,和尤居士一起动身到暹罗国去了。从上海到暹罗,是要经过厦门的,料不到这就成了我来厦门的因缘。十二月初,到了厦门,承陈敬贤居士的招待,也在他们的楼上吃过午饭,后来陈居士就介绍我到南普陀寺来。那时的南普陀,和现在不同,马路还没有建筑,我是坐着轿子到寺里来的。

    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时常来谈天的,有性愿老法师、芝峰法师等。芝峰法师和我同在温州,虽不曾见过面,却是很相契的。现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见了,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本来是要到暹罗去的,因着诸位法师的挽留,就留滞在厦门,不想到暹罗国去了。

    在厦门住了几天,又到小云峰那边去过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后才回到厦门,住在闽南佛学院的小楼上,约莫住了三个月工夫。看到院里面的学僧虽然只有二十几位,他们的态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礼貌,和教职员的感情也很不差,我当时很赞美他们。

    这时芝峰法师就谈起佛学院里的课程来。他说:“门类分得很多,时间的分配却很少,这样下去,怕没有什么成绩吧?”因此,我表示了一点意见,大约是说:“把英文和算术等删掉,佛学却不可减少,而且还得增加,就把腾出来的时间教佛学吧!”他们都很赞成。听说从此以后,学生们的成绩,确比以前好得多了!

    《护生画集》

    我在佛学院的小楼上,一直住到四月间,怕将来的天气更会热起来,于是又回到温州去。

    第二回到南闽,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几天,以后因为寺里要做水陆,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陆圆满,又回到寺里,在前面的老功德楼住着。

    当时闽南佛学院的学生,忽然增加了两倍多,约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难。虽然竭力地整顿,终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过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来。

    那时性愿老法师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说是想办什么研究社。

    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谓“人才济济”,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盛况。现在妙释寺的善契师、南山寺的传证师,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广究师……都是那时候的学僧哩!

    研究社初办的几个月间,常住的经忏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课,所以成绩卓著,为别处所少有。当时我也在那边教了两回写字的方法,遇有闲空,又拿寺里那些古版的藏经来整理整理,后来还编成目录,至今留在那边。这样在寺里约莫住了三个月,到四月,怕天气要热起来,又回到温州去。

    一九三一年九月,广洽法师写信来,说很盼望我到厦门去。当时我就从温州动身到上海,预备再到厦门。但许多朋友都说时局不大安定,远行颇不相宜,于是我只好仍回温州。直到转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厦门,计算起来,已是第三回了!

    到厦门之后,由性愿老法师介绍,到山边岩去住;但其间妙释寺也去住了几天。那时我虽然没有到南普陀来住;但佛学院的学僧和教职员,却是常常来妙释寺谈天的。

    李叔同书法

    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开始在妙释寺讲律。

    这年五月,又移到开元寺去。

    当时许多学律的僧众,都能勇猛精进,一天到晚地用功,从没有空过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啧啧地称赞着。

    有一天,已是黄昏时候了,我在学僧们宿舍前面的大树下立着,各房灯火发出很亮的光;诵经之声,又复朗朗入耳,一时心中觉得有无限的欢慰!可是这种良好的景象,不能长久地继续下去,恍如昙花一现,不久就消失了。但是当时的景象,却很深地印在我的脑中,现在回想起来,还如在大树底下目睹一般。这是永远不会消灭,永远不会忘记的啊!

    十一月,我搬到草庵来过年。

    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

    当时旧友大半散了;佛学院中的教职员和学僧,也没有一位认识的。

    我这一回到南普陀寺来,是准了常惺法师的约,来整顿僧教育的。后来我观察情形,觉得因缘还没有成熟,要想整顿,一时也无从着手,所以就作罢了。此后并没有到闽南佛学院去。

    讲到这里,我顺便将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意见,说明一下:

    我平时对于佛教是不愿意去分别哪一宗、哪一派的,因为我觉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长处。

    但是有一点,我以为无论哪一宗哪一派的学僧,却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则,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时还须深信佛菩萨的灵感!这不仅初级的学僧应该这样,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这样!

    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的灵感道理,虽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彻底相信的却不多。这所谓信,不是口头说说的信,是要内心切切实实去信的呀!

    咳!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实实地去信,却不容易啊!

    我以为无论如何,必须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

    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因果报应,是丝毫不爽的!又须知我们一个人所有的行为,一举一动,以至起心动念,诸佛菩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若能这样十分决定地信着,他的品行道德,自然会一天比一天地高起来!

    要晓得我们出家人(就是所谓“僧宝”),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

    倘品行道德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经难为情了!何况不如?又何况十分的不如呢?……咳!这样他们看出家人就要十分地轻慢,十分地鄙视,种种讥笑的话,也接连地来了。

    记得我将要出家的时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写信来劝告我,你知道他劝告的是什么?他说:“听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咳!我们听到了这话,该是怎样的痛心啊!他以为做僧的,都不是人,简直把僧不当人看了!你想,这句话多么厉害呀!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为什么被人轻慢到这地步?我们都得自己反省一下!我想:这原因都由于我们出家人做人太随便的缘故;种种太随便了,就闹出这样的话柄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随便呢?那就是由于不能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的缘故。倘若我们能够真正生信,十分决定地信,我想就是把你的脑袋斫掉,也不肯随便的了!

    以上所说,并不是单单养正院的学僧应该牢记,就是佛教大学的学僧也应该牢记,相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不爽的道理!

    就我个人而论,已经是将近六十的人了,出家已有二十年,但我依旧喜欢看这类的书————记载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

    我近来省察自己,觉得自己越弄越不像了!所以我要常常研究这一类的书:希望我的品行道德,一天高尚一天;希望能够改过迁善,做一个好人;又因为我想做一个好人,同时我也希望诸位都做好人!

    这一段话,虽然是我勉励我自己的,但我很希望诸位也能照样去实行!

    关于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书,印光老法师在苏州所办的弘化社那边印得很多,定价也很低廉;诸位若要看的话,可托广洽法师写信去购请,或者他们会赠送也未可知。

    以上是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一点意见。下面我再来说几样事情:

    我于一九三五年到惠安净峰寺去住。到十一月,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我就搬到草庵来养病。

    这一回的大病,可以说是我一生的大纪念!

    南普陀寺

    我于一九三六年的正月,扶病到南普陀寺来。在病床上有一只钟,比其他的钟总要慢两刻,别人看到了,总是说:“这个钟不准。”我说:“这是草庵钟!”别人听了“草庵钟”三字还是不懂:难道天下的钟也有许多不同的么?现在就让我详详细细地来说个明白:

    我那一回大病,在草庵住了一个多月。摆在病床上的钟,是以草庵的钟为标准的。而草庵的钟,总比一般的钟要慢半点。

    我以后虽然移到南普陀,但我的钟还是那个样子,比平常的钟慢两刻,所以“草庵钟”就成了一个名词了。这件事由别人看来,也许以为是很好笑的吧!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看到这个钟,就想到我在草庵生大病的情形了,往往使我发大惭愧,惭愧我德薄业重。

    我要自己时时发大惭愧,我总是故意地把钟改慢两刻,照草庵那钟的样子;不止当时如此,到现在还是如此,而且愿尽形寿,常常如此。

    以后在南普陀住了几个月,于五月间,才到鼓浪屿日光岩去。十二月仍回南普陀。

    到今年,一九三七年,我在闽南居住,算起来,首尾已是十年了。

    回想我在这十年之中,在闽南所做的事情,成功的却是很少很少,残缺破碎的居其大半,所以我常常自己反省,觉得自己的德行,实在十分欠缺!

    因此近来我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二一老人”。什么叫“二一老人”呢?这有我自己的根据。

    记得古人有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清初吴梅村(伟业)临终的绝命词有:“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两句诗的开头都是“一”字,所以我用来做自己的名字,叫做“二一老人”。

    因此我十年来在闽南所做的事,虽然不完满,而我也不怎样地去求它完满了!诸位要晓得:我的性情是很特别的,我只希望我的事情失败,因为事情失败、不完满,这才使我常常发大惭愧!能够晓得自己的德行欠缺,自己的修善不足,那我才可努力用功,努力改过迁善!

    一个人如果事情做完满了,那么这个人就会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反而增长他贡高我慢的念头,生出种种的过失来!所以还是不去希望完满的好!

    不论什么事,总希望他失败,失败才会发大惭愧!倘若因成功而得意,那就不得了啦!

    我近来,每每想到“二一老人”这个名字,觉得很有意味!

    这“二一老人”的名字,也可以算是我在闽南居住了十年的一个最好的纪念!

    (本文为弘一法师1937年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所讲)

    李叔同书法

    二

    今日方知心是佛,前身安见我非僧。

    事业文章俱草草,神仙富贵两茫茫。

    凡事须求恰好处,此心常懔自欺时。

    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

    (本文为弘一法师1931年写给刘质平的信)

    以出世的精神做世间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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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所讲,就是深契时机的药师如来法门。我近年来,与人谈及药师法门时,所偏注重的有几样意思,今且举出,略说一下。

    药师法门甚为广大,今所举出的几样,殊不足以包括药师法门的全体,亦只说是法门之一斑了。

    (一)维持世法

    佛法本以出世间为归趣,其意义高深,常人每难了解。若药师法门,不但对于出世间往生成佛的道理屡屡言及,就是最浅近的现代实际上人类生活亦特别注重。如经中所说:“消灾除难,离苦得乐,福寿康宁,所求如意,不相侵陵,互为饶益”等,皆属于此类。就此可见佛法亦能资助家庭社会的生活,与维持国家世界的安宁,使人类在这现生之中即可得到佛法的利益。

    或有人谓佛法是消极的,厌世的,无益于人类生活的,闻以上所说药师法门亦能维持世法,当不至对于佛法再生种种误解了。

    药师如来佛坐像

    (二)辅助戒律

    佛法之中,是以戒为根本的,所以佛经说:“若无净戒,诸善功德不生。”但是受戒容易,得戒为难,持戒不犯更为难。今若能依照药师法门去修持力行,就可以得到上品圆满的戒。假使于所受之戒有毁犯时,但能至心诚恳持念药师佛号并礼敬供养者,即可消除犯戒的罪,还得清净,不至再堕落在三恶道中。

    (三)决定生西

    佛法的宗派非常之繁,其中以净土宗最为兴盛。现今出家人或在家人修持此宗,求生西方极乐世界者甚多。但修净土宗者,若再能兼修药师法门,亦有资助决定生西的利益。依《药师经》说:“若有众生能受持八关斋戒,又能听见药师佛名,于其临命终时,有八位大菩萨来接引往西方极乐世界众宝莲花之中。”依此看来,药师虽是东方的佛,而也可以资助往生西方,能使吾人获得决定往生西方的利益。

    再者,吾人修净土宗的,倘能于现在环境的苦乐顺逆一切放下,无所挂碍,则固至善。但是切实能够如此的,千万人中也难得一二。因为我们是处于凡夫的地位,在这尘世之时,对于身体衣食住处等,以及水火刀兵的天灾人祸,在在都不能不有所顾虑。倘使身体多病,衣食住处等困难,又或常常遇着天灾人祸的危难,皆足为用功办道的障碍。若欲免除此等障碍,必须兼修药师法门以为之资助,即可得到《药师经》中所说“消灾除难,离苦得乐”等种种利益也。

    (四)速得成佛

    《药师经》决非专说世间法的。因药师法门,唯是一乘速得成佛的法门。所以经中屡云:“速证无上正等菩提,速得圆满”等。

    若欲成佛,其主要的原因,即是“悲智”两种愿心。《药师经》云:“应生无垢浊心,无怒害心,于一切有情起利益安乐慈悲喜舍平等之心”就是这个意思。前两句从反面转说,“无垢浊心”就是智心,“无怒害心”就是悲心。下一句正说,“舍”及“平等之心”就是智心,余属悲心。悲智为因,菩提为果,乃是佛法之通途。凡修持药师法门者,对于以上几句经文,尤宜特别注意,尽力奉行。

    李叔同书法

    假使不如此,仅仅注意在资养现实人生的事,则唯获人天福报,与夫出世间之佛法了无关系。若是受戒,也不能得上品圆满的戒。若是生西,也不能往生上品。

    所以我们修持药师法门的,应该把以上几句经文特别注意,依此发起“悲智”的弘愿。假使如此,则能以出世的精神来做世间的事业,也能得上品圆满的戒,也能往生上品,将来速得成佛可无容疑了。

    药师法门甚为广大,上所述者,不过是我常对人讲的几样意思。将来暇时,尚拟依据全部经义,编辑较完备的药师法门著作,以备诸君参考。

    最后,再就持念药师佛名的方法,略说一下。念佛名时,应依经文,念曰“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不可念“消灾延寿药师佛”。

    (本文为弘一法师1939年5月在永春普济寺讲)

    受戒

    一

    凡初发心人,既受三皈依,应续受五戒,倘自审一时不能全受者,即先受四戒、三戒乃至仅受一二戒都可。在家居士既闻法有素,知自行检点,严自约束,不蹈非礼,不敢轻率妄行,则杀生、邪淫、大妄语、饮酒之四戒,或可不犯。

    唯有在社会上办事之人,欲不破盗戒,为最不容易事。例如与人合买地皮房屋,与人合做生意,报税纳捐时,未免有以多数报少数之事。因数人合伙,欲实报,则人以为愚,或为股东反对者有之。又不知而犯与明知违背法律而故犯之事,如信中夹寄钞票,与手写函件取巧掩藏,当印刷物寄,均犯盗税之罪。

    凡非与而取,及法律所不许而取巧不纳,皆有盗取之心迹及盗取之行为,皆结盗罪。

    非但银钱出入上,当严净其心;即微而至于一草一木、寸纸尺线,必须先向物主明白请求,得彼允许,而后可以使用;不待许可而取用,不曾问明而擅动,皆有不与而取之心迹,皆犯盗取盗用之行为,皆结盗罪。

    (本文为弘一法师1926年8月在上海世界佛教居士林的开示记录)

    二

    我出家以来,在江浙一带并不敢随便讲经或讲律,更不敢赴什么传戒的道场,其缘故是因个人感觉着学力不足。三年来在闽南虽曾讲过些东西,自心总觉非常惭愧的。这次本寺诸位长者再三地唤我来参加戒期胜会,情不可却,故今天来与诸位谈谈,但因时间匆促,未能预备,参考书又缺少,兼以个人精神衰弱,拟在此共讲三天。今天先专为求授比丘戒者讲些律宗历史,他人旁听,虽不能解,亦是种植善根之事。

    为比丘者应先了知戒律传入此土之因缘,及此土古今律宗盛衰之大概。由东汉至曹魏之初,僧人无归戒之举,唯剃发而已。魏嘉平年中,天竺僧人法时到中土,乃立羯磨受法,是为戒律之始。当是时可算是真实传授比丘戒的开始,渐渐达至繁盛时期。

    大部之广律,最初传来的是《十诵律》,翻译斯部律者,系姚秦时的鸠摩罗什法师,庐山净宗初祖远公法师亦竭力劝请赞扬。六朝时此律最盛于南方。其次翻译的是《四分律》,时期和《十诵律》相去不远,但迟至隋朝乃有人弘扬提倡,至唐初乃大盛。第三部是《僧祗律》,东晋时翻译的,六朝时北方稍有弘扬者。刘宋时继《僧祗律》后,有《五分律》,翻译斯律之人,即是译六十卷《华严经》者,文精而简,道宣律师甚赞,可惜罕有人弘扬。至其后有《有部律》,乃唐武则天时义净法师的译著,即是西藏一带最通行的律。当初义净法师在印度有二十余年的历史,博学强记,贯通律学精微,非至印度之其他僧人所能及,实空前绝后的中国大律师。义净回国,翻译终毕,他年亦老了,不久即圆寂,以后无有人弘扬,可惜!可惜!此外诸部律论甚多,不遑枚举。

    关于《有部律》,我个人起初见之甚喜,研究多年;以后因朋友劝告即改研《南山律》,其原因是《南山律》依《四分律》而成,又稍有变化,能适合吾国僧众之根器故。现在我即专就《四分律》之历史大略说些。

    唐代是《四分律》最盛时期,以前所弘扬的是《十诵律》,《四分律》少人弘扬;至唐初《四分律》学者乃盛,共有三大派:一《相部律》,依法砺律师为主;二《南山律》,以道宣律师为主;三《东塔律》,依怀素律师为主。法砺律师在道宣之前,道宣曾就学于他。怀素律师在道宣之后,亦曾亲近法砺、道宣二律师。斯律虽有三大派之分,最盛行于世的可算《南山律》了。南山律师著作浩如烟海,其中《行事钞》最负盛名,是时任何宗派之学者皆须研《行事钞》;自唐至宋,解者六十余家,唯灵芝元照律师最胜,元照律师尚有许多其他经律的注释。元照后,律学渐渐趋于消沉,罕有人发心弘扬。

    南宋后禅宗益盛,律学更无人过问,所有唐宋诸家的律学撰述数千卷悉皆散失;迨至清初,唯存《南山随机羯磨》一卷,如是观之,大足令人兴叹不已!明末清初有益、见月诸大师等欲重兴律宗,但最可憾者,是唐宋古书不得见。当时益大师著述有《毗尼事义集要》,初讲时人数已不多,以后更少;结果成绩颓然。见月律师弘律颇有成绩,撰述甚多,有解《随机羯磨》者,毗尼作持,与南山颇有不同之处,因不得见南山著作故!此外尚有最负盛名的《传戒正范》一部,从明末至今,传戒之书独此一部,传戒尚存之一线曙光,唯赖此书;虽与南山之作未能尽合,然其功甚大,不可轻视;但近代受戒仪轨,又依此稍有增减,亦不是见月律师《传戒正范》之本来面目了。

    弘一大师遗著《南山律在家备览略篇》

    南宋至清七百余年,关于唐宋诸家律学撰述,可谓无存;清光绪末年乃自日本请还唐宋诸家律书之一部分,近十余年间,在天津已刊者数百卷。此外《续藏经》中所收尚未另刊者,犹有数百卷。

    今后倘有人发心专力研习弘扬,可以恢复唐代之古风,凡益、见月等所欲求见者今悉俱在;我们生此时候,实比益、见月诸大师幸福多多。

    但学律非是容易的事情,我虽然学律近二十年,仅可谓为学律之预备,窥见了少许之门径;再预备数年,乃可着手研究,以后至少须研究二十年,乃可稍有成绩。奈我现在老了,恐不能久住世间,很盼望你们有人能发心专学戒律,继我所未竟之志,则至善矣。

    我们应知道:现在所流通之《传戒正范》,非是完美之书,何况更随便增减,所以必须今后恢复古法乃可;此皆你们的责任,我甚希望大家共同勉励进行!

    今天续讲三皈、五戒,乃至菩萨戒之要略。

    三皈、五戒、八戒、沙弥沙弥尼戒、式叉摩那戒、比丘比丘尼戒、菩萨戒等,就普通说,菩萨戒为大乘,余皆小乘,但亦未必尽然,应依受者发心如何而定。我近来研究《南山律》,内中有云:“无论受何戒法,皆要先发大乘心。”由此看来,哪有一种戒法专名为小乘的呢!再就受戒方法论,如:三皈、五戒、沙弥沙弥尼戒,皆用三皈依受;至于比丘比丘尼戒、菩萨戒,则须依羯磨文受;又如式叉摩那,则是作羯磨与学戒法,不是另外得戒,与上不同。再依在家出家分之:就普通说,在家如三皈、五戒、八戒等,出家如沙弥比丘等,实而言之,三皈、五戒、八戒,皆通在家出家。诸位听着这话,或当怀疑,今我以例证之,如:明灵峰益大师,他初亦受比丘戒,后但退作三皈人,如是言之,只有三皈亦可算出家人。

    又若单五戒亦可算出家人,因剃发以后,必先受五戒,后再受沙弥戒,未受沙弥戒前,止是五戒之出家人。故五戒通于在家出家,有在家优婆塞、出家优婆塞之别;例如:明益大师之大弟子成时、性旦二师,皆自称为出家优婆塞。成时大师为编辑《净土十要》及《灵峰宗论》者,性旦大师为记录弥陀要解者,皆是明末的高僧。

    八戒何为亦通在家出家?《药师经》中说:“比丘亦可受八戒,比丘再受八戒为欲增上功德故。”这样看起来,八戒亦通于僧俗。

    以上略判竟,以下一一分别说之。

    三皈:不属于戒,仅名三皈。三皈者: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未受以前必须要了解三皈道理,并非糊里糊涂地盲从瞎说,如这样子皆不得三皈。

    所谓三宝有四种之别,一理体三宝,二化相三宝,三住持三宝,四一体三宝。尽讲起来很深奥复杂,现在且专就住持三宝来说。三宝意义是什么?佛,法,僧。所谓佛即形像,如:释迦佛像、药师佛像、弥陀佛像等;法即佛所说之经,如:《法华经》《楞严经》等,皆佛金口所流露出来之法;僧即出家剃发受戒有威仪之人。以上所说佛、法、僧道理,可谓最浅近,诸位谅皆能明了吧。

    皈依

    皈依即回转的意义,因前背舍三宝,而今转向三宝,故谓之皈依。但无论出家在家之人,若受三皈时,最重要点有二:第一要注意皈依三宝是何意义?第二当受三皈时,师父所说应当十分明白,或师父所讲的话,全是文言不能了解,如是决不能得三皈;或隔离太远,听不明白亦不得三皈;或虽能听到大致了解,其中尚有一二怀疑处,亦不得三皈。又正授之时,即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说,此最要紧,应十分注意;以后之“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是名三结,无关紧要;所以诸位发心受戒,应先了知三皈意义,又当正授时,要在先“皈依佛”等三语注意,乃可得三皈。

    以上三皈说已。下说五戒。

    五戒:就五戒言,亦要请师先为说明。五戒者:杀,盗,淫,妄,酒。当师父说明五戒意义时,切要用白话,浅近明了,使人易懂。受戒者听毕,应先自思量如是诸戒能持否,若不能全持,或一,或二,或三,或四,皆可随意;宁可不受,万不可受而不持!且就杀生而论,未受戒者,犯之本应有罪,若已受不杀戒者犯之,则罪更加重一倍,可怕不可怕呢!你们试想一想,如果不能受持,勉强敷衍,实是自寻烦恼!据我思之:五戒中最容易持的,是:不邪淫,不饮酒;诸位可先受这两条最为稳当;至于杀与妄语,有大小之分,大者虽不易犯,小者实为难持;又五戒中最为难持的莫如盗戒,非于盗戒戒相研究十分明了之后,万不可率尔而受。所以我盼望诸位对于盗戒一条缓缓再说,至要!至要!但以现在传戒情形看起来,在这许多人众集合场中,实际上是不能如上一一别受;我想现在受五戒时,不妨合众总受五戒,俟受戒后,再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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