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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要研究少年是疯子还是害痨病的,把头转过去,却在那远远的角落里发现了为招待员轰走的那个少年。

    少年默默坐着,在一切误解中原谅着人们对他的失敬。

    他想,招待员为了使女人得到较前的位子,好看见他更明白一点,这原是尊敬他。女人们把他赶走,也是因为对他仰慕而来。且想一切刚才象是用轻蔑眼色望过他的,这一类人若知道是他,会都要生出许多惭愧,等一下,会将用更其狂热的掌声来忏悔。……不知,那并不是过失!呆一会他们会知道的,只要几分钟后!……想着,笑了。

    到了八点钟,会场人已满了,主席搓着手,盼望中的主讲人还不见来。会场外,一个校役摇铃开会,沿到会场窗子下走去。铃声停息时,全场人,为期待着的事情即时可以发现,心全给紧张成一条绷着的弦了。

    前面第二排,一个类似新闻记者的人,光光的头,瘦瘦的脸子,取出记事本子,又从襟上拔下自来水笔来忙匆匆记录今天开会以前会场中一切。

    一些女人,相互在低低耳语。

    一些平日曾极其仰慕过少年作者的人,正在搓着手掌,准备作礼貌上的欢迎。

    一些招待员,一种闲适样子,倚在墙边柱边,目光四处乱飞,随意欣赏着女人。

    两个美术专门学校的女生,速写簿已搁到膝头上了。

    我们的怯少年呢,坐的是墙边一只三只腿的椅子,幸得是一面靠墙,才不至于倾跌。铃子响动时,他把一只手按到胸部,手与心,同时在一种兴奋中颤抖。要自己镇静一点,上台时不至于闹笑话。

    “呀,诸位,”从讲台边一个门口出来了一个人,到了台上。那人在一阵欢迎掌声平静后,就致起开会词来。“今天我们请得洪先生来到敝会讲演,是我们的荣幸,是大家的荣幸!”

    一阵巴掌。

    “我们都用一种热诚,希望这位作家给我启示一个应走的方向……”在主席致辞说完时,壁钟八点过十分了。少年听主席说如何的用了全体的诚心才请得洪先生时,感动到要流出泪来了。看到大家拍掌,也不由的随到别人狂拍。心中有一种酸楚,又有一种感谢,又快乐,又惶恐。说到,“先生在信上答复了我们,说是无论如何总能在八点以前到会。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可敬的先生还不见来,是病了么,还是有别的事?”听到这里,他已忍不住了,就想站起身来。

    “想洪先生不会失约的,或者早已到了会!”少年听到这时,心想,走上台去,是时候了!于是,把身子努力拔了起来。刚一起身,后面一个人就嘘一声。在这一嘘中,他颓然坐下来,心中又感激又不平,把头掉过去,极其可怜的去望那嘘他的人。那个人,正为他起身深怕妨碍了他瞻仰讲演人的视线,全然不知道他所等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且预期打了哨子后少年的头必要回过来,还是妨碍他的事,因此先就做成一个很憎嫌的脸,眉目间把一些不高兴,鄙夷,以及种种不好神气都放进去。少年见到这样一张烂脸,轻轻的放了一口气。“这也是对我人格上的诚敬!恨我的就是极其爱我的,因为脏,所以误会!”他又把这人饶恕了。

    “我可以和他谈两句,”不能自已的,他又回过头去。那汉子正等得十分焦躁,当少年脸转向自己时,很想打这少年一拳,同时恶狠狠的看了少年一眼。

    “这是误会,这是一个可笑的误会,朋友,你等一下会知道的。”把话故意自言自语的说给别人听了,偷偷的斜睇下,见到一张脸在枭样的冷笑。

    “招待员吃冤枉饭!”那汉子自言自语说。

    少年就听到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鬼都来了!还说责任。”

    的确,招待员的责任!把一个讲演人请来,竟不认识,竟把他赶到一个角落去坐!讲台上,新来了两个年青女人,白的裙裳,把大家的眼睛都吸住。这是本日介绍讲演人诗歌的两位女士。

    女人,手上各拿了一束稿件,到了台上后,听到下面间时而起的略近于玩笑的掌声,大致是想起别的什么事,坐下后,脸忽儿红起来,不久,又从讲台旁那小个小门走去了。

    主席又起立。

    “诸位,我们可敬的洪先生这时还不见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者是洪先生不屑来此吧,我想是不会的。先生和我们虽很生疏,但我们对先生一番诚意,先生是总很了解的。刚才打了一个电话,公寓中,说先生早出来了。先生不来,真是我们无福,无从来亲炙先生言论与丰采……”

    少年不能再忍了,奋然立起身来,后面那汉子,凶凶的,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来按着了他。“先生,安静一点!再这样,就请先生出去!”

    少年脸红起,对那汉子微笑,“朋友,这是一个误会,你不能用较和气一点的眼光看我么?”

    那汉子却是不齿。

    他还想再说一句,但汉子的脸已朝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又起立。

    “招待员!招待员!”汉子竟大喊起来。他只得坐下。

    另一个长衫招待员,挥着扇子走到汉子这边。

    汉子愤愤的说,“请问问这先生,是什么意思,屡次站起妨碍别人!”

    少年呐呐的说,“我,我是为人请……”

    “我们得请招待员为大家把这先生请出去,倘若是鬼请了他来的话!”另一个与汉子同一列的汉子说。

    “好好,诸位忍耐一点吧。先生,请你也不必再那么站起来,”招待员,又扬了手请别个座上人坐下。“诸位,并没有事,大家安静一点吧,我们可敬的洪先生,再等一会儿就要来了!”

    全场的头,为汉子大声的喊嚷,已全掉到这一方来了。这边的交涉时,大家听到另一汉子说是要请少年出去的话,于是喊“好”喊“赞成”的就这里那里都是。且各处吹口哨乱嘘,各处听到吼叫声:

    “赶出去!赶出去!”

    少年听到这些好话,就出于对他怀了敬爱来听讲演的青年人口中,头象昏了,忙用两只手去掩了耳朵。

    主席又在台上开口了,

    “请大家安静一点,没有事!没有事!我们所敬爱的洪先生会要来了!请大家维持秩序,安安静静坐一下,不然,我们的洪先生见到这样子,会要笑话!”

    少年又起身,仍然是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伸出把他按下。“你干吗?”

    他嗫嗫嚅嚅说:“朋友,请放我,我要走了!”汉子的手,立时即松开。

    他站起来四处一望。许多黑头发下隐藏着的圆的大黑亮眼睛,也正望着他这一边。他冷冷的又很伤心的做了一个微笑,一折身把身子消失到会场入口处那一堆人中间去了。

    汉子见少年离了座位,心上象卸除了多少担负的样子,重重的嘘了一口气,脸即刻变成愉快和平了。一些年青人,见到少年在身旁挤出去,便打着哨子相送,小姐们,也象送走了一件可憎东西一样。一团灰色的影子,终于出了会场!“诸位,索性再等一会,现在才八点四十五分。”大家用鼓掌来同情主席所提的议,于是仍然等候下来。

    赶逐了少年的那汉子,对座旁一人说,“怕是不会来了,真是我们无福一聆这位先生的谈吐!”

    “要他来的不来,不要他来的却费了许大的力才能赶走!”另一个人接着说。

    汉子想到适间那一场戏,就笑了。那人也笑。

    “无论如何,到十点也不为晚!”一个女人同身边女伴说。

    “我们还可以听密司周读诗,”同伴那么应。

    有人已在打盹。

    另外,一个记者,摩挲他那已把片子上好,只预备把镁丝一燃就来拍照的摄影匣。把预备燃点镁丝的火柴,划来吸了烟,已吸了三枝。

    另一记者,钢笔从衣襟取下,记录了一段会场全貌,把主席的说话也录下了,这时却极无聊。

    主席只坐在主席台上发呆。

    那两个美术学校学生,不能忍耐,却比赛画起前一排的女人男人头来了。到了九点,主席又起立,

    “我们的洪先生还不见来!依兄弟愚见,大家再等半小时。纵不来,也表示了我们大家对洪先生的敬意,明日再派代表去到洪先生处邀请,不知诸位以为何如!”

    全场拍掌,大喊赞成。

    掌声停后,原在少年身后那汉子忽起立了。

    “鄙人还有一句话要说!”汉子大声说,“主席先生主张是再候半小时,大家一致通过了。洪先生是我们青年人中最可敬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思想的先驱者,是一盏明灯,是值得我们佩服的人,尤其是兄弟,对先生有深切的企慕。我以为把三十分钟加一倍,索性改成一点,到了十点若还不来,大家再散,要求主席先生另约洪先生给我们一个亲近的机会,请先生多给我们一点精神的粮食,我们好把生活充实一点,不知诸位以为————”

    “赞成!赞成!”不让他说完,掌声就如暴雨落到全会场。全会场,在一种新的期待中,旋即冷静下来了。再说我们少年,用力挤出会场后,便见到场外还有许多许多是无从入场的人,在墙边倚着。“都是一群可爱的朋友,”想着,所有的气愤全消了。对到会场大门电灯下,贴了一张黄纸,走拢去看时,才知道是一张欢迎他的秩序单子。慢慢的出了学校大门,在一些洋车马车中找到了出路,沿到马路走去,一直就到了单牌楼大街。马路上,各样车子成列的走动着,铃子叮叮 的响。钟表铺,点心铺,比白日来得辉煌许多了。澡堂子远远的挂得颇高的灯,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样。

    踱着慢步,他终于来到一家点心铺门口。玻璃柜里陈列了五色的糖果,梭子形长面包,牛舌稣,黄油卷……还没有吃夜饭的他,只好让这些东西把他引诱进到那铺有许多伤痕的漆布小桌旁边去了。

    会场中那一群傻子呢,当真是一直候到十点零五分方才宣告散会。

    一九二六年八月二十日北京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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