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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shuqv.com,最快更新凤血最新章节!

    新君继位,依祖宗先制,遵行两国前盟,立宁国长公主为后,令姻盟得续,邦睦永修,乃天下万民之幸。南秦特遣少相沈觉为使,携礼入朝贺新君登基及长公主册后。

    至夜,禁军包围少相府,称获报府中有歌舞丝竹声,并于后院搜出乐器若干,是为大不敬。沈氏族人自恃门庭,以功高自居,公然辱骂当今太后,忤逆犯上,阖府上下收监,以待量刑论处。少相沈觉治下无方,贬为秘书丞,召令即刻回京。

    骆臻笃信这话,笃信他便是与她魂魄相通的那一人。

    分明都是她要的,却又不是她所要的。

    昀凰睁大眼睛望住他,一刹那如被惊电击中心口。

    从前,母妃摘了新开的木芙蓉,替她簪在双鬟间,会笑吟吟问,昀凰,你快活么;天色晴好时,陪着母妃在花园嬉戏,她跑累了便躺在花树下,闭上眼睛问她,昀凰,你快活么?

    黑衣汉子断然拱手道,“少相,此地已陷入重围,仅有一条山道可走。趁刺客还未截断前路,请速往北去!”

    侍卫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落马,霎时间乱成一团,沈觉与心腹侍卫率先护着恪太妃冲出驿馆,冒着破空如蝗箭雨直往前冲。那前来报讯的黑衣汉子冲到沈觉身边,高声喝道,“前路还有埋伏!少相随我来!”

    皎洁白衣、淡淡眼神、清苦杜若香气……是日夜锥刺之痛,无人可见之伤,此生不灭之恨。

    昀凰怔怔抚上双颊,只觉触手生烫,满面尽飞霞。

    御医即刻赶来,诊脉却不见异样,宫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瞧了皇后也不像是小产的征兆,谁也不知皇后为何骤然心痛如锥。

    尚尧抬手正抚向她眉心,指尖却在此刻凝住,再不能触上。

    北齐帝都一早洒扫结彩,万民聆听宫中传出的号角声庄严响亮,声动四方。

    一截玉柄,系着褪色的流苏,仿佛是扇柄。

    唯有那朱红如血的宫毡覆道,穿过伏跪脚下的群臣众生,遥遥不见尽头,仿佛直通向天际,通向日光最灼烈的地方。一个新的生命,也将与新的皇朝一起诞生在朝阳照耀之地,于九天之上,于涅槃之后。

    “莫要胡思乱想,公主只是受了些小小风寒。”商妤红了眼眶,强颜笑道,“太妃已经随沈相启程,不出数日就能抵达齐境,届时便与公主团圆了。”

    “母妃一来便能知道,她该有多喜欢。”昀凰苍白脸颊浮起红晕,眼波潋滟生辉,看得尚尧心旌摇曳,不由俯下身,轻吮住她凉凉软软的唇。她倚在他臂弯,仰了脸,青丝铺散满怀。猝然间,她在他怀中一颤,痛楚地低呼出声。

    这一次,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冠以谁的姓氏,都会最终走到他的身旁。

    拖了这两日,到今早公主竟似脸色更差。宫中送来大典所穿的皇后礼服,公主试穿时受不住那层层繁重的窒闷,竟晕了过去。这一来无论如何也要宣御医了,商妤只懊悔不该拖延。

    昀凰撑起身子方要下地,只觉猛然间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已成为北齐皇后的昀凰,如何面对故国新恨;她的复仇,将令天下付出何等代价?这一对铁血帝后,会否因猜忌隔阂终成怨偶,抑或并肩征伐,开创盛世煌煌?

    徒留半世恩怨付流水,往昔灰飞烟没。

    “是。”黑衣人沉声道,“裴夫人吕氏,终日病弱深居,外人难见其面。清河吕氏出身是假,真正的裴夫人,便是当日长公主赐药令其假死的兴平公主。随后长公主安排她化身吕氏嫁入裴府,遣属下秘密潜入裴夫人左右。裴夫人心存感激,允诺严守秘密。此事再无旁人知晓,长公主深知皇上信任裴家,故留下团扇为信,旦有变数即以此向皇上示警……公主思虑周密,早有戒备,只可恨皇后趁陛下卧病,少相离京,与裴令显里应外合,一手控制京畿大内。事出突然,属下无能,有负长公主之托。待护送少相入齐,属下当自裁以谢罪!”

    沈觉赤红目光盯住那只宫履,刹那间脸色青白如鬼。

    帝遣太尉、宗正纳采,以礼杂卜筮,太牢告宗庙。依周制,天子自中宫之下,设贵嫔、夫人、贵人为三夫人,修华、修仪、修容、淑容、淑媛、淑仪、婕妤、容华、充华为九嫔,置世妇御女等若干,以听天下之内治。有司择定吉辰,行册后大典。

    华昀凰后半生的命运起伏,将与昭献皇后三废三立的传奇交织在一起,成为下一个故事《凰图》。在历经背叛与坚持、守候与决裂之后,凤凰啼血,长歌相忘,一代风流终成绝唱。

    那时,她觉得不快活,那些都不快活。

    越十日,诚王上表以年老请归。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从第一眼看见便知是属于他的。只有这个女人懂得他,有着与他同样坚硬的心,不忌惮他的罪,不畏惧他的恶——即便他连累生母、放逐生父、逼死养父母与兄长、杀死幼弟、赐死发妻……骆臻,与他少年结发的女子,犹记初嫁时额点朱砂、鬓裁乌云,最是女儿烂漫,满心系着郎情妾意,总相信那些寄身寺庙的波斯巫卜女子。那些波斯女人告诉她,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有与之魂魄相通的另一人,如影子般存在。有的终将相遇,有的一世错身,相遇的两人便会得到世间极乐。

    此刻,她是真的快活。

    “属下是裴夫人的侍卫。”黑衣人半垂了头,“奉长公主之命随侍裴夫人左右,但有异变,即刻密报皇上与少相。此番裴氏动手出人意料,属下探知消息为时已晚,少相已经离京,宫中与京城俱被封闭,与外间音讯断绝。属下等势单力薄,无法潜入宫中,只得趁夜出京,盼能追上少相……孰料还是来迟一步!”

    辰时,日升东方,晴空无云。

    昀凰欲起身参拜,足尖还未落地,眼前粲然龙纹已笼罩下来,将她罩入温暖怀抱。

    明日就是册后大典,皇后却在此时病倒。

    人总是善于遗忘往日的恐惧,善于抓住眼下的太平。

    太医院会诊之前,脉案概不轻易透露,这是惯例。但平素若被问起,御医也会略提两句,聊做宽慰。然而无论商妤怎样追问,三位御医不约而同缄口,脸色皆有些难看,只匆匆告退而去。

    三位御医总算赶到,隔了帷幔为昀凰诊脉,一面细问病情。

    送走御医,商妤忐忑退回内室却见昀凰似已睡着,忙近前为她盖好被衾。不料手上一凉,被她轻轻抓住。她的手纤瘦透凉,眼睛也未睁开,睫毛黑沉沉覆上苍白的脸,“商妤,我怕。”

    沈觉振腕,染血长剑抵上他颈项,“太妃已被奸人所害,沈某生死不足挂齿,若再不说出实情,我便只身杀回京城,看裴令显意欲何为!”

    “当真,这是当真?”商妤只觉气也喘不过来,惊喜过剧之下,脑子竟似空了,只听那侍丞笑眯眯念叨,“御医说才刚盈月,若非皇后身子不适,还真不易觉察……哎哟,商淑仪你这是哭什么!”商妤已顾不上失仪,掩面喜极而泣,感激上苍有眼,终肯眷顾那薄命女子。

    “保护少相——”众侍卫纷纷翻身上马,拔刀迎战上去,却见来的只有区区三骑,正奋蹄如风向驿馆冲来。为首的黑衣人射出鸣镝示警,旋即振声大呼,“少相快走,此地不可留!”沈觉大惊,将惶恐的恪太妃率先抱上马背,喝令众人,“保护夫人,撤出驿馆!”他话音未落,驿馆四面八方杀声顿起,墙头窗后箭雨如蝗袭来。霎时间刀光剑影惊裂暮色,驿馆内外冲出无数铁甲蒙面刺客,见人便砍,见马便刺,浑若疯魔一般。

    遗落在南方的海誓山盟,随一朝天子,数载皇权,转眼落幕成空。

    沈觉如罹雷击,“你是长公主的人?”

    黑衣人摇头不知,“在下一路追赶少相,离京也已多日。”

    尚尧大惊,只见她蹙紧眉头,以手揪紧衣襟,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得触目惊心。

    宗正卿宣读册后诏书。

    “人都晕过去,这也好叫小恙?”商妤瞪她,私下里同昀凰说话也懒分尊卑,“明儿可是大日子,就是有一声半声咳嗽也是大事……快躺着躺着,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万万不可!”黑衣人咬牙道,“如今只有向长公主求援,请北齐出兵,否则少相纵有孔明之能,也难抵千军万马!”夜色里散发浴血的少相,剑上寒光映着眼里赤红,恍若修罗。他握剑的手毫无放松,更往前递进一分,剑锋划过黑衣人颈项,沁出一丝血。

    黑衣人咬牙缄默半晌,从怀中摸出一物抛给沈觉。

    “他敢造反,他对皇上做了什么?”沈觉目眦欲裂,温雅面容几近铁青扭曲。

    中常侍、长秋太仆跪拜皇后,长跪从太尉手中各受玺绂,奏于殿前授于女史。

    昀凰淡淡道,“没什么要紧,这两日睡得迟,大概是累了。”

    鼓乐三遍,皇后着五彩翟纹袆衣,朱色罗縠缘袖,带大绶紫珮加幜,由三十六名朱衣女史在前导引,升画轮雉采七望车,由四名女侍中负玺陪乘,卤簿仪仗相随,徐徐由正乾门入。

    “是真的么,怎么会,怎么会!”

    饯别之日,皇上率公卿臣工亲送诚王出京,十里乃止。

    从天阙至高的太极殿上,也望不见风烟茫茫,望不见尘马南来。

    <后记/凰图>

    她要再不被人欺负,再不受人冷眼的那一天,才会是快活的时候;后来清平帝姬变作长公主,不再被人欺负,可她仍是不快活。她想着,要有一天,在天下人之前光明正大成为那个人的妻子,才会快活吧;可她永远不能成为那个人的妻子,看着旁人为他生下儿女,她却不能够。于是便想,若有一天,那软软绵绵的小孩也躺在自己怀抱,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也是快活的吧。

    芙蓉暖帐间,俪影相映,耳鬓厮磨。

    隔了毫厘之距,他的指尖只在虚空抚过她眉目,久久流连。

    一柄题画纨扇,何时分裁为二,半是焦裂半是残。

    注:部分资料来自《隋书》、《魏书》等。

    只是一切成真,却又处处不同了。

    同时连颁数道诏令,免徭役,减赋税,泽及三载,万民称颂。

    “少相,所有人马都派出去了,何人保护您安危?请恕属下抗命!”侍卫咬牙跪地,沈觉额上青筋绽跳,正欲开口却听马蹄得得,派出搜寻太妃的侍卫浴血而回,去时的两百余骑只剩十余骑回来。当先一名侍卫满身浴血,倒头栽下马来,颤颤托了一件染满泥泞的物事在手中,“禀少相,属下等一路追至山顶,见保护太妃的弟兄尽被屠戮,刺客人数众多,将我们余下人马逼至山崖……混战间,太妃坐骑中箭受惊,连人带马跃下崖去……属下救援不及,只拾得太妃落在崖边的一只鞋。”

    “公主……”商妤心头一酸。

    直至入使南朝,杏子林间、青竹舍里,始知那波斯人的话果然不假。这世间原来真有一人远在千里之外,与他心神相通,灵犀相应,共有一个凶猛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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