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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丽花那件事以后,索默斯和考尔科特两家的关系发展得并不太快。考尔科特太太请索默斯太太过去看看她家的房舍,索默斯太太就去了。后来,索默斯太太又回请了考尔科特太太。可这两次,索默斯先生都不参与,并且试图暗暗地给她们泼点冷水儿。他才不要卷入这种事,不,决不。他很想借把钳子和小斧头来用一会儿,拔几个钉子,再把贩子送来的厚木头块劈开。考尔科特家什么东西都愿意外借,只要索默斯家人肯开尊口来借即成。可是不,理查德-洛瓦特决不去张口借。他也不想去买把斧子,因为旅行花费很大,他手头已很桔据。他倒乐意每天一大早折腾那些硬木头板子。

    索默斯太太和考尔科特太太倒是依然爱隔着栅栏寒暄。哈丽叶听说杰克是摩托车厂的工头儿,战争期间他的下颌受了伤,医生无法从他的颌骨中取出子弹,因为要取出子弹却没有什么东西来补缺,他就那么带着铅弹生活了十个月直至有一天那东西突然滚入他的嗓子中,他才把它咳出来。珠宝商想教考尔科特把它镶在胸针或帽子别针上。那是一只空壳铅弹,像一只小玻璃弹子儿一样大小,有三四盎司重,考尔科特太太没接受这项建议,而是做了一个雅致的支架,是一个抛光木座儿上的一个小灯架,架上垂下一根精美的链子挂着那黑黑的小铅弹晃荡其间,恰似一只小弧光灯一样。这玩艺儿成了壁炉台上的一件装饰品了。

    这些事哈丽叶都说给愠怒的洛瓦特了,不过她还是挺明智,没把考尔科特太太“或许索默斯先生也想来看看”的建议说给丈夫听。

    洛瓦特渐渐习惯了澳大利亚,或者说习惯了默多克大街上的“房舍”以及从凉亭顶上看到的港湾景色。你木能把这一切都说成是“澳大利亚”——一个人无法一口吃掉一个大陆,你必须得从某一处开始慢慢咬噬。于是他和哈丽叶乘小船游遍了港湾的角角落落。有一天,他们的小汽船遭遇上了一艘向港外驶去的运煤船,或者不如说是他们的船擦着运煤船的船头而过,于是运煤船撞上了他们的船并把船头撞散了架。一时间人们大呼小叫。不过小汽船总算缓缓驶向了曼利,哈丽叶才不叫了。

    那天正是星期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澳洲冬日。曼利是悉尼郊外的一处浴场。你坐渡轮驶近港湾大门,那地方叫海兹。然后你踏上码头,沿街行走,觉得那沿海的店铺和饭馆恰似肯特郡玛加特港的景色。直到走到尽头的海滨大道,面前就是广阔的太平洋了。海水涌上金黄的沙滩,汹涌的大海令布满建筑的海岸萎缩下去。至少那大海在涨潮,太平洋就不算名实一致,它的浪涛在拍打着海岸。或许这吞噬海岸的巨浪正是它太平本性的一部分呢。

    哈丽叶自然喜不自禁。她说她只有在太平洋边上生活才开心。他们买了吃的,就在海边上吃。吃着吃着哈丽叶感到些儿凉意,于是他们起身到一家餐馆去买汤喝。他们又来到街上时,哈丽叶发现她没戴上她的黄围巾。那是一条很大的黄绸子围巾,既可爱又保暖。她声称围巾落在餐馆里了,他们便马上回去找。餐馆里的女孩子,也就是那些女招待们操着一口塔里停气的澳洲土英语说她们“莫有看见”,还说“一准儿让后脚儿进来的人检走了”。

    反正是没了。哈丽叶很气愤,觉得暗中有贼似的。遇上这种不开心的事儿,索默斯建议坐有轨电车去哪儿逛逛。他们坐上有轨电车,沿海岸行驶了几英里。沿岸是丛生的灌木,灌木丛中点缀着一片乱糟糟的平房,有煤油桶皮补的一块块屋顶,有上好的红砖房和灰泥房,样子很像玛加特镇。不远处就是波涛起伏的太平洋。可离岸边五十码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片的洼地和无边无际、形态各异的“村舍”。

    电车载着他们走了五六英里,就到了终点站。这儿是一切的尽头。这里出现了新的“店铺”,是些破旧的瓦楞铁皮屋顶小店,还有停车棚子,一个个小小的房屋代理人的摊位,位子上刷写着招牌。当然还有更多的“村舍”,这是些瓦楞铁皮屋顶或砖砌的平房,还有一片片的沼泽或环礁湖——海水进得来,出不去的地方。这一对儿快活的夫妇在一间店铺里喝了点粘乎乎的汽水,随后走上一条宽阔的砂石路。路两边散落着一些小平房,每座平房后面的栅栏上都挂着些闪闪发亮的锈罐头盒子。他们来到沙滩脊上,又一次面对着纯洁的太平洋,海上正是波涛起伏。

    “我爱大海。”哈丽叶说。

    “我希望,”洛瓦特说,“它会鼓起五十英尺高的巨浪,把整个澳大利亚围起来。”

    “你心情太坏了,”哈丽叶说,“你怎么就看不到可爱的东西呢?!”

    “我看到了,是通过环东西的对比。”

    说着,他们坐到沙滩上。他削梨吃,把果皮埋在金黄的沙子中。时值冬天,海滩上几乎无人光顾。不过阳光温暖依然,如同英国的五月天儿。

    哈丽叶深感自己非生活在海边木可,他们便在这沟坎遍布的宽广沙滩上漫步,观看着身边的“房舍”。这些房子的名字全起得匪夷所思,可不少的确算得上不错的房子。可它们却像孤零零的鸡窝一样各自建在一片长方形的地盘上,一道篱笆把这家与那家邻居隔开。这副模样,透着某种难以言表的无聊。只说那片地盘儿吧,它看上去就是那么乏味,几乎像是在乞讨锈罐头盒子一样。还有不少模样讨人喜欢的小平房却建在临时开出的路边上,宽宽的路看上去乏味得很,开那种路纯属白费劲儿。而那些铁皮顶小屋则很教人觉得舒服,它们周围不像汉浦斯特德郊区花园洋房外面那样,有天竺葵和山梗装点。不是不用这些植物来装点,而是装点了也白装点,因为这儿遍地都是破纸片子和罐头盒子。

    可哈丽叶实在太想住在海边了,于是他们在每一座配备了家具准备出租的房舍前驻足。房屋代理人进去简略视察一下。在栅栏一角的启示板上写着“4Sale”或“2Let”之类的字样。可能这种写法表现了某种殖民地人的诙谐意趣,可对索默斯来说这样子难以令人忍受。他就是死,也不住这种房子。

    盐池旁是路的尽头,海水缓缓地漫进来。盐池彼岸是一片国家保护区——有点澳洲土著保护区的意思。一池静水那方,按树丛生,地界宽阔。近处,一个男人正在干活,默默地往船上装沙子。右首儿,海涛拍岸,在褐色礁石上激起冲天雪浪。两个身着泳装的男子正跑过沙地从环礁湖冲向海边,那里,两个女人正在供孩子们淌水玩的海边浅水池子里戏水,池边泛着泡沫。一位泳装外套件夹克衫的金发碧眼男子伴着两个姑娘从那里走过。这男子的两条腿粗得惊人。身边不远处,索默斯看到另一位青年躺在阳光下温暖的沙丘上。他浑身湿着滚了一身沙子,让人几乎认不出他的模样来。那青年仍然面朝下趴着,像只动物,索默斯又注意到了他的两条粗腿。这些人似乎肉都长腿上了。那边三个男孩子,其中一个也就十五六岁左右,身着泳衣跑出环礁湖,滚进沙子中玩耍起来。大点儿的孩子伸摊开四肢趴在沙滩上,那小的骑在他身上,扑地跃入沙子中。这些孩子着实像一群小动物一般,没头没脑地东冲西撞着。

    周日的下午,阳光很暖和。那孤单单的男子在环礁湖里推着他的船,那装了半船沙子的船深深地陷在水中。索默斯和哈丽叶躺在沙岸上,心中生出陌生感来。这儿确有某种迷人之处。那就是自由!这就是他们常说的那句话:“在澳大利亚你感到自由放松。”的确如此。这儿的氛围叫人大大放松,没了紧张,也没了压力。这是一种失去控制、意志和形态的真空状态。你头上的天空全然开阔,周围的空气也是那样叫你舒畅,全无旧欧洲的那种挤迫感。

    但,然后又怎么样?这种自由的空白几乎叫人恐怖。在这开阔和自由状态之中,是这种新的混乱——散落的小平房,一连数英里稀稀拉拉的马口铁罐头盒子,英国味儿在这里变得杂乱无章,混乱一片。甚至模仿伦敦和纽约的悉尼中心也模仿得毫无意义。生意场在全力以赴地运转,仅仅因为这里的生意场是英美生意场的一端罢了。

    这里缺少任何一种内在的意义,尽管这里有着无比巨大的空间。在这里让人觉出毫无责任感的自由,这种自由和解放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这一切全然无趣。还有什么比完成的自由还让人失望和索然无味呢?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的大悉尼渐渐流散开来,摊出这片星罗棋布的小平房,就像一片无遮无拦的浅水漫延开来。然后呢?什么也没了。没有内在的生命,没有更高的要求,终归是对什么也没有兴趣的。

    索默斯翻转过身,闭上了双目。新兴的国家比老国家毛病还多。人是喜欢摆脱旧的压力和紧控后的松弛感的,喜欢摆脱旧世界那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这正是周日午后,可绝无英国周日午后那种十二分的百无聊赖。这儿仍然是一个松散的、放任自流的世界。整个悉尼城里的人恨不得倾城而出,到海边来,到灌木丛中来。这是一个川流不息的世界。他们全从家中奔出来度假了。而到明日,他们都会四散去工作。没什么意义,毫无意义地工作,毫无意义地消遣,可仍然执著依旧。这景象令人炫惑。甚至为钱奔忙也毫无真正的意义。他们的确对金钱所能给予的权力不太在意。除了权力感,权力本身在这儿毫无意义。归根结底,在没有真正文化的地方,甚至金钱也没有什么价值了。金钱是一种向更高。更微妙、更完整的境界上升的途径,否则就一钱不值。当你公然否认自己想达到更完美的境界,钱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只须拿它打水漂儿或赠掉拉倒。甚至钱也是欧洲的一种发明——欧洲或美国的发明,在澳大利亚它毫无魔力。

    可怜的理查德-洛瓦特苦苦思索着这个叫做澳大利亚的问题,感到无聊至极。其实他没必要与澳大利亚叫劲:他完全可以从享乐主义出发,拿这种问题来自娱的。可这样几乎让他心力交瘁。

    哈丽叶这时坐起来拍打外衣上的沙土,洛瓦特也这样做。然后他们起身回去乘电车了。在最尽头的房子门前砂路上停着一辆汽车。那座房子名为圣-克拉姆,看见它,索默斯的心立即返回了英伦的康沃尔。圣-克拉姆占据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就在环礁湖斜上方的沙岸上。

    “我倒不讨厌那儿。”哈丽叶抬眼看着圣-克拉姆说。

    可是索默斯没答话。面对这些灭人自尊的小平房,他一言不发。他刚刚走过一座号称“爱之港湾”的房子,标明“出售”。它能卖得动。他心情沉郁地从沙滩上走过,一座座房子名称各异:“阿卡地”、“斯特拉-玛利斯”、“拉基提-库”。

    “喂”身后有人在叫。

    是考尔科特太太步履蹒跚地在沙滩上追赶着他们,跑得她满脸通红。她身着浅灰的双线上衣,脚蹬一双羊皮鞋。她身后不远处,跟着身穿衬衫的杰克-考尔科特。

    “真想不到你们会在这儿!”考尔科特太太喘吁吁地说。而哈丽叶则激动地只顾大叫着“哎呀,你好啊!”,一边同她热烈地握手,那样子倒像在伦敦的皮卡迪利大街遇上了某个老熟人。这一通儿握手很让考尔科特太太不知所措,她感到这几乎是一种辱没,羞红了脸。她丈夫跟上来,双手插在衣袋里,避免这种误会。

    “哎呀,你们在这儿呀,”他冲索默斯夫妇说,“不想喝杯茶吗?”

    哈丽叶瞟了洛瓦特一眼,他淡淡地笑着。

    “哦,真想。”她回答说,“可是,上哪儿?你们在这儿有房子吗?”

    “我姐姐有,最末尾那一座就是。”他说。

    “可是,她会愿意我们去吗?”哈丽叶倒退一步说。

    考尔科特夫妇沉默了一会儿。

    杰克说:“会的,只要你们肯来。”与此同时,很明显他意识到索默斯是避免与别人接触的。

    “那就太谢谢了。”哈丽叶说,“你呢,洛瓦特?”

    “是的,很感谢。”他说着,心里暗自发笑。他感到杰克对他这种躲躲闪闪在报以一种男子汉的轻蔑。

    说话间他们就开步朝“圣-克拉姆”走去。杰克的姐姐是个棕色眼睛的澳洲人,一看就很有主见。她友好,但对新来的客人稍有疑虑。她丈夫是个康沃尔小伙子,沉默寡言,矮胖矮胖的。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剪成圆圆的一圈,在光滑、晒红的脖子上方剪出一条圆弧线来。后来,索默斯才知道,这个性特莱威拉的康沃尔小伙子娶的是他兄长的寡妻。这以后,考尔科特太太给哈丽叶提供了一切有关这位大姑姐的情况。第一位丈夫叫阿尔弗雷德-约翰,两年前去世的,给妻子留下了一小笔钱和“圣-克拉姆”这栋房子,还留下了一个叫格莱黛丝的小姑娘。索默斯夫妇一进屋,这小姑娘就摇晃着一头长长的棕发跑来跑去。这么说起来,特莱威拉夫妇还算新婚燕尔呢。新丈夫叫威廉-詹姆斯,莫名其妙地打着转,默默地帮妻子罗斯准备茶点。

    这座平房很是赏心悦目:一间大屋面对大海,屋外有走廊,通向每一个小房间。屋里挂着很多张家人照片,挂着镶奖章的镜框,上面装饰着彩带,还有一封赞誉第一位特莱威拉的信。特莱威拉太太很警觉,也会察言观色,她决定以礼相待。于是,大家被安排坐在窗台下的柳条椅和有扶手的高靠背椅上,而不是围坐桌旁用茶点。威廉-詹姆斯默默地但是殷勤地端着抹了黄油的面包和糕饼分送给大家吃。

    这是个奇怪的青年人,生着一张爱尔兰人的脸,面色苍白。灰眼睛和紧闭的嘴角上隐隐露出一丝奇特的幽默来,可他却一言不发。很难断定他的年龄,可能三十来岁,比他妻子稍稍年轻一点。他似乎为什么事暗自得意,或许是为这桩婚姻吧。索默斯注意到,他的眼白充满了血丝。他从十五岁起就住在澳大利亚,是他哥哥——“圣-克拉姆”少校——从离纽基不远的圣-克拉姆把他带来的。索默斯就知道这么多。

    “喜欢悉尼吗?”特莱威拉太太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港湾,我觉得很漂亮。”索默斯套了一句现成话。

    “确实是个漂亮的港湾。悉尼是座很美的城市。怎么说呢,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

    谈话冷了下来。考尔科特沉默不语,威廉-詹姆斯似乎永远是这副模样儿。甚至那小女孩,蹦蹦跳跳着嘟哝两句什么,也沉默了。屋里每个人都有点窘迫、呆板:他们太有礼貌,太过分地拿架子。男人们干脆就像木头桩子。

    “你不大看得上澳洲吧?”杰克问索默斯。

    “怎么会?”索默斯说,“我怎么会这样判断?我连个澳洲的边儿还没看清呢。”

    “哦,澳洲算起来就是一个边儿,”杰克说,“是不是对它没什么好印象?”

    “我说不上,我的感觉很杂乱。这儿的乡间挺让我着迷的,很奇特——”

    “可你并不会见到澳洲人就乐意接近他们。他们跟你味道不一样,有点疙疙瘩瘩的吧?”杰克笑着问道。

    “可能是这样吧”索默斯说,“这话说得巧。我管不住自己的味道跟别人的不一样,对不对?”

    “你当然不能,即使是味道不浓,也会有冲突的。”

    “嗨,别说这个了。”哈丽叶叫道,“他会撞得头上起大包,他还会抱怨呢。”

    他们都笑了,笑得可能有点不自然。

    “我也这样想。”杰克说,“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你是要写这儿吧?”

    “我觉得我或许乐意住在这儿,也写写这儿。”索默斯笑道。

    “写林子里的土匪,写个落入丛林中的女人,迷了路,进了强盗的营地?”杰克问。

    “没准儿。”索默斯说。

    “我想问问你平常都写什么,行吗?”杰克小心翼翼地问。

    “哦,诗,随笔。”

    “讲什么的随笔?”

    “呃,大多是些废话。”

    人们好一会儿没说话。

    “洛瓦特,别犯傻。你知道的,你绝不认为你的随笔是废话,”哈丽叶插嘴道,“你写的随笔是关于人生、民主、平等那类事情的。”哈丽叶解释道。

    “哦,是吗?”杰克说,“我倒想拜读呢。”

    “那,”哈丽叶犹豫道,“他可以借给你一集。你带来了一些,是吗?”她说着转向索默斯问。

    “有一本。”丈夫狠狠地瞪她一眼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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