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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天过后,英法对德宣战,就在开学之前,琵琶还有时间可以到香港维多利亚大学注册,最后一分钟入学。露安排让她与比比·夏斯翠同船。比比是印度人,给她补课的先生与琵琶是同一个,也念同一所大学。两人通过电话,一直到坐船才见面。露和珊瑚到码头来送行。三等统舱的旅客不能请客人上船。她们在炎热晴朗的码头上张望,看见了这家印度人。
“你是比比?”珊瑚上前去,“我是琵琶的姑姑。”
比比的父亲戴着土耳其帽,母亲头发挽成髻,穿欧洲式连衫裙。几个兄弟都很国际化,与上海城里的欧亚混血儿或葡萄牙人没有两样。比比胸部鼓绷绷的,捧着兄弟送的红色康乃馨。她个子娇小,婴儿脸,肤色金黄,大大的眼睛。她帮大家介绍,一阵握手寒暄。
“琵琶什么都不懂,要靠比比多照应了。”露说。又花了一刻钟的工夫和夏斯翠家攀交情,就跟琵琶住院她极力敷衍医院护士,为的是让她得到特殊待遇。琵琶记下了比比父亲的丝绸店住址。最后夏斯翠家的人挨个亲吻了比比。
“倒像个能干的女孩子。”露侧到一边向琵琶低声说,“身边有个人很有好处。”又大声说:“好了,该走了。现在开始要小心了。”
“我走了,妈。我走了,姑姑。”
“多保重。”珊瑚说,伸出了手。
琵琶愣了愣,才和姑姑握手。这样英国化似乎太可笑,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转身,赶紧跟着比比上了舷梯。
找到舱房后,比比说:
“到外头挥手去。”
“你去,我要待一会儿。”琵琶说。
“你不想再看看她们?”
“她们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去看看。”
“不用了,她们回去了。码头上太热了。”
“好吧,她们还在我就叫你。”比比出去了。
琵琶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些东西,将行李箱收起来。汽笛突然如雷贯耳,拉起回声来,一声“嗡——”充满了空间,世界就要结束了。她从舷窗望出去,黄澄澄的黄浦江,小舢舨四下散开。大船在移动。上海沉甸甸地拖住,她并不知道和上海竟然有这样的牵绊,这时都在拉扯着她的心。她后悔没早知道,虽没见识上海的真貌,但是她爱上海,像从前的人思念着自己的未婚夫,像大多数人热爱着祖国。她哭了,听见比比进来,没回头。比比没说什么。琵琶听见她在整理行李。
“真的上路了。”过了一会儿她说,“觉着了吗?”
“嗯。”
“现在还在江上,要不要出去看看?”
“好,走吧。”
“戴朵康乃馨,塞进扣眼里。”
“谢谢。”
“我来帮你戴。”
“你一直住在上海么?”
“不是,我在星加坡出生。”
“真的?那你会说广东话了?”
“会。”
“太好了。我不会说,到了香港真不知道怎么办。”
晚餐时比比要船上的茶房帮她把猪肉汤换了。
茶房将她的盘子撤走。
“我是回教徒。”她向琵琶说。
饭后,她自告奋勇教琵琶下西洋棋。
“千万不要,我绝对学不会。”
“只是打发时间。那走走吧?”
船很小,灯光下中国海也不大。倚着阑干,琵琶搭讪着找话说。
“你信教会不会是因为出生在伊斯兰教家庭里?”
“喔,我们都是这样的。我们不改变信仰。”
“了不起。我怕死了传教士。”
“是啊,没办法跟他们谈基督教,他们一门子心思就是想劝你信教。”
“基督教的天堂真无聊。我一直希望能相信转世投胎,好理想化,永生不死,而且能有各式各样的人生。”
“只可惜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能为了不想死了就完了,就去信什么宗教。”
“还有现在基督教的想法,说人生只是道德预备科,我们来人世走一遭只是为了死后的人生训练。恐怖极了。”
“他们很害怕活着。”比比道,“都是些毕了业就教书,没看过这个世界的。我喜欢上学,可是我可不想一辈子在学校里。”
“可你是学医,得念很久。你不是说七年吗?”
“我爸要我们有一个当医生,除非我学医,他不让我上大学。我爸就是那样。”
“你想当医生么?”
“我也不是不想。我有兴趣,而且我会是个好医生。”
“是、是啊,我看你会是个很好的医生。”
“我哥哥都不想学医,急着要从商。”
“我要是有做生意的本事,我也要从商。我觉得念了大学也没什么用。”
“那你干吗去念?”
“我什么都不行。”
“你只是害怕。”
“我是怕。”琵琶忖了忖方道。
“害怕也没用,人生总是要去过的。”比比说,声音却变得又小又凄楚,一点也不能安慰人。
隔天船行到大海上。挪威籍小船颠簸得凶。那晚她们吃的是中式晚餐,一桌四人,五道菜。同桌一个妇人只会讲广东话,一直找比比说话,很高兴找到一个说她家乡话的人。
“是摇晃得厉害么?”琵琶注意到比比坐着也摇过来摇过去的。
“你没感觉到?”比比说,摇得像钟摆。
“没有,我不会晕船。”
“你真是当水兵的料。”
广东女人忽地站了起来,匆匆出去,拿手帕捂着嘴。比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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